那是一張請柬。安室透已經對上面的内容倒背如流,不需要拿出來打開就能記起這封請柬對應的事項細節。
那是來自大石信久的壽宴邀請,發給了一家有名的法日合資車企。
這家車企規模龐大,技術精良,産品暢銷全球,總裁的身價自然也水漲船高,因此時常成為日本各類上流宴會的貴賓。以大石信久的地位,确實有必要邀請這家車企的總裁參加自己的壽宴——但在沒有從朗姆手裡拿到這張請柬前,安室透從未想過這樣一家聲譽卓著的企業會是黑暗組織的囊中之物。
“他們的總裁先生突然身體不适,正在私人别墅區療養。”
朗姆把請柬交給安室透的時候,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似乎決定一家百億市值公司的總裁的行程,對烏鴉軍團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
這讓安室透的心沉了沉,但表面上他還是擺出了恭敬的姿态,聽朗姆簡單講述如何以總裁私人助理的身份代為參加這場壽宴,并且從宴會上想辦法帶走杜淩酒——“你隻要把他弄到聯絡點,後面的事自然有人處理”。
朗姆的命令從來不能隻按字面意思理解。雖然口頭隻是說弄到位于數十公裡外的聯絡點,但是根據安室透一貫的了解,朗姆并不會在計劃裡留出這麼長的一段空白期。
最有可能的是,隻要杜淩酒離開會場,出現在其他公共場所,朗姆的探子就會跟上來,确保計劃順利實施——也确保安室透的“忠誠”。
這就意味着……
安室透掃了周圍一眼,然後摸出了那個久未使用的手機。屏幕在他外套的遮掩下點亮,顯出了一個白底黑字,如同一片樹枝堆疊般的圖标。
如果你真的在看着——
你會看到嗎?
“你在看什麼?”黑麥問。
林庭語放下支在臉側的手,然後調整了一下坐姿——隻是簡單地動了一下腰背,再擡起頭來時,月光照亮了他蒼白得像人偶一樣毫無生氣的面龐。
自從黑麥把一盒藥交給他,又解釋了那樣的藥效開始,他皮膚上所剩不多的血色,就瞬間全部褪去了。
這時他微微轉過臉來,那些光亮也随他而動,将機艙内的陰影切分成了泾渭分明的兩片。
黑麥的身影沉在其中一片裡,連帶那雙原本透亮的綠眼睛,也變得晦暗不清。
“你希望我在看什麼?”
十分平靜的,如同一條直線的語調。
看窗外毫無變化的雲海,還是看手裡昭示希望的藥盒?
雖然是會讓陸陽醒來的藥,但隻有一個月的量——聽黑麥的描述,僅僅是剛能讓陸陽蘇醒的,而且還不是很确定的效果。
過了這一個月以後,陸陽是會漸漸恢複健康,還是繼續沉睡在病床上,或者幹脆徹底惡化?
況且,這樣機制不明的藥物,一個月不足以讓任何研究所仿制出同類的産品。如果黑麥手裡确實隻有一個月的藥量,他就應該很清楚,這一份藥品完全不可能說動杜淩酒放棄組織,轉而與他合作。
畢竟黑麥能成功潛入一次組織的實驗室,拿走這份藥品,已經是個萬難重現的奇迹了。他不可能每個月都去光顧一次守衛森嚴的實驗室,就算有熟人裡應外合也不行,組織很快就會發現異常的。
既然黑麥敢于拿這份藥出來談判,那麼在黑麥手裡,很可能就不止有這一個月的量,還有後續的第二個月、第三個月、半年、一年……足夠陸陽徹底蘇醒,或者至少能夠争取到研發出同類藥物的時間。
黑麥的誠意——到底在什麼程度?
拿出這樣重磅的籌碼,又是想要交換什麼樣的寶物?
那雙綠眼睛眨了眨。
忽然,它們出現在了那一道隔斷黑暗的光亮裡,蒼翠的顔色一晃,仿佛一支仍然帶着綠葉枝尾的箭,突兀地闖入視野——然後飛快接近,近在眼前。黑色的長發垂下來,重又蓋住了一切的光亮。像是潛伏已久的野狼,終于等到獵物自行走入了密林。
這種過度的接近讓林庭語的危險直覺瞬間發出了警報——他條件反射地向後側身,想要讓開一點,後頸卻被按住了。
“我的希望,你難道不清楚嗎?”
密林間傳來了很輕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