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陣平滿心疑惑地回到了林庭語的公寓裡。他換鞋洗手,然後輕手輕腳地來到了書房前,手指抵在房門上,小心地推了一下。
如同記憶裡一般虛掩着的房門,在他手底下慢慢張開了一道縫。
曾經林庭語在家也是不怎麼喜歡關門,覺得封閉的環境下容易缺氧,影響思考。松田陣平幫他把書房的門改造了一下,卸掉了鎖舌,并且在地闆上加了個隐形的磁吸裝置,讓房門能夠以一個約15°的角度保持固定開啟狀态,這樣既能保持空氣流通,又可以避免涼風直吹到書桌前的林庭語。
雖然環境裡出現了很多新的變量,但是關鍵的……那個人,一點都沒有改變。
門打開了。那個人如同松田陣平想象的一樣,以熟悉的雙臂交疊的姿勢趴在書桌上睡着了。側着的臉上顯出微微皺緊的眉,是夢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嗎?
林庭語的睡眠質量總是不太好。很容易被驚醒,又經常做夢,有時候午休起來,顯得比沒睡還困。但是如果窩在松田陣平懷裡,即使是在沙發上那樣不太舒服的姿勢,林庭語也會睡得格外沉一點。
仿佛有了另一個人身上傳來的溫度,就能夠更安心一些。
松田陣平不合時宜地想起那條蛇。
蛇确實是變溫動物吧,仰賴外部的環境來保持體溫。這樣看的話,是很像林庭語。
不知道萩和蛇醬相處得怎麼樣了?
“……嗯。”
桌上的人突然發出了一點含混的聲音。松田陣平快步過去,看到林庭語的眉頭皺得越來越緊。在意識到之前,他已經習慣性地撐着書桌環住林庭語,摸上那片在冒冷汗的額頭。
好涼。大概又是老毛病犯了。
林庭語以前就時不時會突然頭暈,當時說是低血糖,現在說是梅尼埃病,也不知道哪個才是真的——每次病發的時候就會這樣,頭臉手腳一起發冷,皮膚蒼白得像是血液都消失了一樣,沒精打采地窩起來,問也不怎麼搭理。
松田陣平收緊了一點懷抱,把熱度一如既往地傳達過去。每次他這樣做,林庭語就能顯出舒服一點,也更快恢複過來。
“醒醒?”他把溫暖的手掌貼在那片涼涼的面頰上,揉了揉,“很難受?”
林庭語的眼皮動了一下,但還是沒有睜開。
松田陣平索性把椅子拉開,一手就把林庭語撈了起來。書房的窗開着,桌子是實木,趴在這裡睡覺多少有些涼,還是去床上好點。
他就這麼把林庭語抱到了主卧的床上,順勢自己也靠坐在床頭,把林庭語擱在腿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揉着手底發涼的皮膚,把它們一點一點搓熱。
這種姿勢說實話有點太親密了,林庭語醒來的話應該會很震驚吧。
——但是那又有什麼關系?
是你選擇把我放進家門的。
“醒醒吧。”松田陣平揉開那點緊皺的眉心,“喝點熱水會好得快。”
林庭語轉了轉腦袋,避開了松田陣平的手,但還是沒有睜眼。松田陣平把手移過去覆蓋在林庭語的眼皮上,察覺到底下微微的顫動。
應該是快醒了。松田陣平想了想,彎腰又湊近了點,低聲說:“你要去坐過山車嗎?”
林庭語沒有反應。
“鬼屋?”
“……”
“街轉角那間裝修成大學圖書館的書吧?”松田陣平笑了,“陪你在那裡泡一天。”
“……書吧。”
窩在他手掌下的人,發出了還有點不太清醒的,悶悶的應答聲。
然後終于睜開了眼睛,有點迷茫的,還帶着些微水霧的茶色眼瞳裡倒映出松田陣平的臉,漸漸清明了一點以後,突然露出了驚吓的樣子:“……!”
松田陣平揉了揉他的臉:“看到是我有這麼驚訝嗎?”
林庭語還是有點怔然的樣子,好像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一樣。過了半晌,他的目光才慢慢聚焦起來:“……松田?”
“嗯。”松田陣平應了一聲,“你想喝點熱水嗎?還是再躺會?”
林庭語很難形容自己的感覺。
他前一秒剛被萩原研二塞回口袋,後一秒睜開眼就看到了松田陣平放大的面龐——不得不說,近距離對上這張無死角的硬照臉,沖擊力真是十分巨大——對方還在很輕松地笑着,像是熟稔的好友一樣,問他要不要喝水。
也不是好友,哪有人會躺在好友懷裡睡着,好友還一直在摸他臉的——林庭語一把抓住松田陣平的手腕,有點無語地拿開:“你在幹什麼啊?”
松田陣平十分自然地說:“給你暖一下。”
“……”
林庭語懷疑自己錯過了很多集劇情。
他冷靜了一下,才看到周圍熟悉的陳設。雖然記憶久遠,但這确實是他在港島的卧室裡,連枕巾都散發着一種他慣用的薰衣草精油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