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庭語休息了一會,可以站起來走動了。這時松田陣平也已經查好了路線,于是兩人就一同來到大路上,攔了輛出租車去了最近的醫院。
從初步檢查的結果來看,林庭語的外傷不算嚴重,就像松田陣平初步判斷的一樣,隻是皮肉傷而已,做一下清創消毒就可以了。
松田陣平把林庭語送進CT室,在門外等了不過片刻,一轉身,就正面對上了一個正用銳利目光審視着他的青年警官。
松田陣平看了看青年肩上的警徽和腰後的槍帶,以及搭在手臂上的外套,思考了一下:“聶警官?”
他記得那個小女孩打電話的時候叫的是“聶叔”。當時小女孩語速飛快,松田陣平又在思考怎麼去找到林庭語,沒太注意——現在想起來,這個姓氏,确實不是巧合。他早該想起來,跟林庭語有關系的,姓聶的人,最出名的隻有那一個。
港島警官,聶展青。
對方皮笑肉不笑地應了一聲:“你認識我?”
松田陣平搖了搖頭:“不認識。”
他之前确實沒有跟這個人正面打過交道,不能算認識,隻是單方面見過對方的照片和資料——但他現在認識了。
但是,奇怪,組織的情報裡并沒有提到過聶展青和林庭語是這種關系。林庭語出事的時候,認識他的人會第一時間打電話給聶展青求助。而林庭語安全後到現在也不超過二十分鐘,聶展青已經趕到了這家醫院。
與其說是死敵,不如說是關系極為密切的親人。
不過有時候,親人之間也是會反目成仇的,不能一概而論。
在松田陣平沉默的時候,聶警官又再審視了他一番,然後把目光轉向CT室的大門:“阿庭在裡面?”
阿庭?
松田陣平咀嚼了一下這個聽起來很親近的昵稱,回答:“是的。”
“你怎麼找到阿庭的?”聶展青微微擡起下巴,狹長的眼睛如同淬毒的匕首一樣寒光幽瑩,“沒人幫你查監控吧?你昨天下午才入境,今天就認識這一大片地區怎麼走了?作為日本人,你的粵語水平還挺不錯啊。”
他一連串逼問,就差沒明着說“我覺得你十分可疑現在跟我走一趟”了。松田陣平在心裡斟酌了一下,正要開口,忽然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在這裡盤問我的朋友不好吧,這位警官先生。”
松田陣平隻覺得肩頭一沉,林庭語有點虛弱的聲音在他臉側響起:“作為無辜受襲的市民,我深感疲憊不安,十分想要回去休息呢……詳細筆錄可以等到下午嗎?作為證物的衣服之類,我現在就可以換下來給你帶走哦。”
空氣一時間似乎凝結了。
松田陣平感覺聶展青的目光已經變成了一片片的小刀,要把他當場淩遲處決。然而就在片刻之後,聶展青忽然笑了一聲。
“你給他的鬧鐘是什麼,阿庭?——算了,不關我事,你自己把握就好。”
語氣也變得輕柔和善起來,雖然視線落在松田陣平臉上,但話是對側旁的林庭語說的。
松田陣平感到林庭語的腦袋在他頸側蹭了蹭,好像想要調整一個更舒服的位置。柔軟的發尾滑過來滑過去,像是故意在撓他的癢似的——他一把按住了那個腦袋,有點無語地小聲說:“别亂動。”
林庭語含糊地唔了一聲,拉開了他的手,緊接着整個人也離開了他,從旁邊繞過來向聶展青走去:“你就這麼過來了?”
聶展青垂眼扯了扯自己的白色半指手套末端,把它拉緊了一點,然後無所謂地說:“我的人早就把這裡清場了,要是有不長眼的想要摸進來,正好處理掉。”
他這樣一說,松田陣平突然注意到,這間不算太大的私立醫院裡,似乎除了他們以外,已經聽不到别人的聲音了。
樓棟内安靜得可怕。
林庭語不感興趣地撇開眼:“小心被告濫用職權。”
“想什麼呢,當然不是以我的名義清場的。”聶展青笑了笑,“走吧,去我車上,痕檢給你取個樣本,我送你們回去。”
聶展青的手下效率很高,迅速地完成了物證的提取和簡短筆錄。車停在一片白色的公寓樓群前時,松田陣平看了看手機,還沒有到12點。
相比起一路神情恹恹,開門下車時也無精打采的林庭語,聶展青看起來倒是心情很好。他沒有給車輛熄火,而是直接問松田陣平:“送你去酒店?”
并沒有問地址,言下之意是早就已經查清楚松田陣平的底細了。
松田陣平猶豫了一下,透過車窗望向獨自朝公寓大門走去的林庭語。
看起來似乎真的很累了。即使腰背仍然挺得筆直,步伐也沒有早上出來時的輕快了。站在大門口低頭掏鑰匙的時候,正午熾烈的陽光打在那件濕透過又被吹幹的襯衫上,顯得整個人都透明了——好像要消失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