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在他走神的這一點時間裡,林庭語已經寫到了第三劃,再不仔細分辨,就要交白卷了。
……可是,不、不行啊。
越是想着要集中,皮膚就好像就變得更加敏感,即使緊緊閉上眼睛,腦子裡也能想象出那根手指在自己身上描畫的樣子。
想到那個人施力的時候,向他更靠近了一點的樣子。他的衣服在剛才的治療裡多少掀起了些,暴露在布料之外的小腹接觸到一陣很淺的呼吸——等萩原研二意識到的時候,那裡的肌肉已經僵硬得開始發酸。
他在實驗室裡的那段時間,白衣天使和惡魔教官在他面前來來往往,交替着對他吐出“乖孩子”“壞胚子”之類的評價。他撐着一張笑臉,溫順地接受所有這些兩極分化的對待,沒有露出絲毫破綻,精神卻無法避免地感到疲憊。
真的可以不用撒謊、不用僞裝,被允許做自己的時候……怎麼會有這麼困難。
摘下了指環之後就是空落落的手指了。看起來和身體一樣瘦削的手指,在室内也帶着無法驅散的低溫——後來他知道了Basilic的意義,所以那時在他身上滑過的,是蛇的鱗片嗎?
被觸碰到的,被呼吸經過的……部位,卻開始迅速地升溫發燙,作為寫字闆的肌肉也早就繃得死緊,在拼命克制着本能。光是要讓身體保持這個正常的、安分的狀态就已經很困難了,萩原研二根本無法辨認出那些落到自己身上的字是什麼。
他腦子裡亂得像一鍋粥,什麼聲音和字形都已經進不去,也出不來了。
“不用緊張。”
似乎是終于察覺到他的不對,手指離開了。林庭語向後退開一些,柔聲安慰了他兩句:“你感知到的和我實際書寫的方向是不一緻的,類似鏡面的效果,沒有經過訓練的話确實很難分辨出來——而且這也不是關鍵。”他頓了一下,“剛才還有幻聽嗎?”
……萩原研二拼命把身體裡越來越混亂的沖動按下去。
什麼幻聽啊,他面臨的明明是比那更危險一萬倍的情況。
設定不是超厲害的組織的醫生專家嗎,在洗腦計劃裡出現在關底的大boss,怎麼會在這種事情上顯得這麼無辜,讓他都覺得有點心虛了。
總算把最後一點不聽話的地方都解決掉,萩原研二額邊的頭發已經被忍耐的汗水浸透了。他有些虛脫地打着哈哈:“啊,是的,完全沒有……哈哈……很好。”
林庭語審視着他,過了一會,點了點頭,轉身去拿手铐的鑰匙。萩原研二在對方轉過身背對自己之後,偷偷地把手心的指環挪了挪位置。
應該捏出印子了吧,都有點發疼了。
萩原研二知道他随時可以喊停。
如果如實相告,這樣的練習對他來說有多折磨,或者根本不需要理由,說不喜歡這樣的練習,林庭語就不會再做這些讓他困擾的事了。
但這是不可能的。他不可能對那隻手喊停。
再怎麼痛苦難耐的折磨,也有着甜蜜的基底。是因為是那個人帶來的才會這麼痛苦,也是因為那個人帶來的才會感到甜蜜。
而且隻是觸碰而已,并沒有什麼進一步的事發生。那場争奪他大腦歸屬權的戰争以林庭語的勝利為終結,然而勝利者離開了,沒有帶走任何戰利品。
“你的頭腦隻會屬于你自己。”那個人如此允諾他,就像第一次開始時說過的那樣,“隻有你自己能救自己。”
在後來的很多很多個夜晚,在萩原研二終于接受自己無法擺脫那個人的影響的事實之後,他偶爾也會想起那個小小的寫字遊戲。他躺在單人宿舍的床上,側過身就能看到透過窗戶撒下來的月光,就像在這個世界的另一端、他曾經在那個房間裡看到過的一樣。
沒有手指落在他的皮膚上,但那些習慣了觸摸的部位,仍然不可抑制地熱了起來。但萩原研二已經不需要克制了。
他擡起手臂擋住自己的眼睛,靜靜感受着自己身體的變化。
……是那個人帶來的變化。
——而現在是,時隔這麼多年以後。
給他帶來變化的人正在他的懷裡,比之前稍微有了點肉,抱起來感覺舒服多了。
聲音也不再是他熟知的平靜,而是他在無數個獨自望着月色入眠後的绮夢裡會有的那種——甚至比所有的想象都要過分,也可能是他這一次實在沒控制好力度,總之是隻要聽了,就會還想再過分一點的那種,脆弱又忍耐的聲音:“慢一點……”
萩原研二熾熱而模糊的大腦忽然像被淋了一捧冰涼的河水,他條件反射般停了下來。
然後眼睛因為笑意彎了起來:“這也是訓練的一部分嗎?”
這種事和訓練聯系在一起,并不是什麼好事吧,就像患者和醫生的關系本來就不應該太近。
但林庭語好不容易喘勻了氣以後,也跟着笑了一下:“是啊。”
就像隻屬于他們之間的暗号,一個承載着隐秘過往故事的關鍵詞。明明是要忍耐的指令,但是尾巴在得到回答之後更加歡快地搖動起來。
“那麼,我還想繼續哦。”
沒有面具的阻擋,臉頰親昵無間地蹭了上去,像是聽話的大型犬窩在主人頸邊撒嬌。但是另一個仍然滾燙的,完全不乖順的地方又開始動了,讓相貼的那具剛剛平複的身體又不由自主地被帶着顫動起來。
聲音也在顫:“不行,真的……”
“明明答應我再來一次的嘛。”萩原研二說,聲音裡也帶上了一絲同樣的低啞,讓平日裡歡快的語調也帶上了幾絲隐晦的意味,“沒有明确拒絕的話,就是答應了哦?”
他真的很開心,明亮的眼睛像是在發光。就算現在應該作為年上的戀人表現出更成熟、更有擔當的一面,他也完全忍耐不了了。
這是訓練嗎?
簡單到像是為了給他獎勵才玩的一局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