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它,這是一個約定。”
約定什麼呢?
“如果你堅持不下去了,我會來讓你恢複安甯。”
半透明的指環中,隐約浮現出一枚如同獸類般的豎瞳。
那個詞突然又出現在萩原研二的腦海裡:
Basilic。
源自異方古國的兇獸神靈,所過之處寸草不生的純黑王蛇,如同受祭獻的雕塑一般,動也不動地盤踞在荒蕪之中。并不主動捕獵,然而單靠目光凝視就可以輕易殺死膽敢冒犯的無知人類——如果死亡是終極的安甯,那确實是值得期待的,最後的救贖吧。
那隻豎瞳緩慢地眨了一眨。
似乎是一個非常,非常淺淡的笑。
尖銳又密集的難受感覺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在死亡的寂靜威勢之中,一切現世的威脅和誘惑,以及由此而來的掙紮苦痛,都像是畏懼般退卻了。
萩原研二順着盥洗台脫力地坐下去。他的一條手臂還擱在光滑的陶瓷台面上,冷水密密麻麻地濺上仍在寒栗的皮膚。他劇烈地喘着氣,眼中的景象逐漸從光怪陸離的扭曲,變得穩定而清晰。
他顫抖着擡起另一隻手,看到已經空空如也的中指。
那一刻萩原研二突然很想再看到那隻危險的獸瞳。某種确鑿屬于捕獵者的目光,籠罩在他身周時卻帶來了無比的安全——因為已經被更強大的王蛇圈了起來,所以其他咝咝吐着鮮紅信子的斑斓毒蛇隻能悻悻離去。
而那條威勢無匹的王蛇,卻隻是安靜地看了他一眼,就轉身遊進了無法窺見的陰影裡。
被留下了。
被抛在了光明裡——
被送回到喧鬧的,熱烈的,鮮活透亮的天空之下,屬于生者的彼岸——
薩馬羅利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這不是原來你給我的那個戒指了……我把它弄丢了。”
他蹲伏下身,拉過林庭語的手,輕輕把那枚半透明的戒指放到聚攏成堆的銀鍊上。
“沒有什麼影響。”
林庭語把環圈拿起來用銀鍊穿過,細鍊後半截繞在自己的手指上,微一擡手,指環就墜了下去,在半空中像鐘擺一樣晃蕩起來。
他調節了一下晃蕩的角度和節奏,正準備讓薩馬羅利注視環圈,擡頭卻落進了一雙神色難名的紫色眼睛裡。
“你能再給我一個嗎?我這次一定會好好收藏它的。”
夜深。
坐在夜班公交裡,單手撐在車窗邊望着外面的青年,即使在昏暗的燈光裡也沒有摘下他标志性的墨鏡。和經過長途跋涉有些蓬亂起來的卷曲短發相稱,他的黑色西服同樣很随意地敞開着,利落頸線在白色襯衣領口的邊緣若隐若現。
他咬着一支沒點的煙,有些不耐煩地掃了前排那幾個女生一眼。她們自從上車開始就一直在對着他咔嚓咔嚓拍個不停,現在更是旁若無人地小聲讨論起哪張拍得最好,值得立刻洗出來找他簽名——
松田陣平可不記得什麼時候重案刑警也能作為男子愛豆出道了。如果是他那個喜歡熱鬧和交際的幼馴染在這裡,說不定能反客為主,在逗笑那些女生的同時說服她們把照片删掉。但那個家夥遠在長野,這時候顯然是沒有辦法冒出來救場的。
内袋裡的手機震了一下。
是那個家夥終于想起來報一下進展,還是伏特加那邊又來了什麼新的指令?
松田陣平摸出手機看了一眼,忽然神色一凝。
你對“裝瓶計劃”了解多少?
來自一個完全陌生的郵件地址,落款是一個小小的數字: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