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庭語在行進間的船上,突然被毫無預兆的睡意擊倒時,隻是稍稍驚訝了一下,就很快釋然了。
遊戲終于結束了——看來通關的條件是要坐船離開這個小島。
但是,當醒來發現眼前有一張放大到幾乎占滿視野的臉,他還是把之前沒有受過的驚吓全部補了回來。
“……!”
對方似乎也沒想到他會突然醒來,原本暗沉沉的紫灰色眼睛劇烈顫動了一下,飛快地移開了片刻——然後就換上了林庭語十分熟悉的,燦爛又甜蜜的笑:“啊,你終于醒了。感覺哪裡不舒服嗎?會不會頭暈想吐?稍等一下我叫醫生,你要不要先喝點熱水?”
雖然用着詢問的語氣,但動作完全不是這樣的。林庭語聽到身下的床鋪傳來輕微的咯吱咯吱的聲響,緊接着他的身體就被慢慢升了起來,調整成了一個介于平躺和坐起之間的姿态。
一根早有準備的吸管貼上了他的嘴唇。
林庭語:“……”
林庭語低頭看了看被安室透遞到面前的水杯。
你這看起來一點像要征求我意見的樣子都沒有啊,安室透先生——或者現在這個狀态,叫波本更合适吧。
因為這間病房裡目前隻有兩個人,所以肆無忌憚地顯露出了不能公開展示的一面嗎。
剛剛經曆過高強度腦力勞動的林庭語,這時一點都提不起精神跟組織高級代号成員打交道。他稍微偏過頭,避開了那根吸管,開口,這時候才注意到喉嚨發幹得像是幾天沒喝過水一樣,連聲音也變得沙啞起來:“不用了,謝謝。”
安室透笑容一絲都沒有變化:“你聽起來不像是不用的樣子呢。”
他也沒有勉強,收回手就把水杯放到了床頭櫃上,轉而自己坐到床邊,一手撐着床架,一手越過了林庭語去往床頭後面的牆壁,按住了召喚鈴。
但是鈴聲響起來以後,安室透仍然沒有退開。這個姿勢形成的狹窄的三角區域把林庭語完全困在裡面動彈不得,溫熱的氣息輕輕撲了上去,像飽食的大貓按住了獵物的尾巴。
“是不想喝水,還是說,你隻是不想喝經過我手的水呢?”
他這樣在林庭語耳邊輕聲道,語調親密,但内容兇險得像一道送命題。
林庭語:……
感覺怎麼回答都會死在這裡,區别隻是死的姿勢而已。
他實在不知道應該要說什麼才能免于成為病院殺人案的受害者。不過安室透也沒有在等他回答,而是自顧自說了下去:
“是我那天晚上吓到你了嗎?抱歉,隻是你一直也沒有拒絕吧?讓我産生了怎樣做都可以的錯覺,所以最後變成那樣,你也要負起一半責任才行。”
林庭語:………………
原來你現在真的是波本模式,你要不要錄一下音聽聽自己到底在說些什麼啊。在組織這麼多年過來,放飛程度隻增不減是嗎。
他正準備組織語言反駁這種聽起來哪哪都不對的奇怪發言,左邊不遠處就傳來了幾下用力的咳嗽聲。
陸陽站在病房門口,身後是滿臉尴尬但又掩飾不住好奇在探頭探腦的醫生和護士們。
……
………………
林庭語閉上眼睛:“麻煩你先從我身上下去,安室先生。”
經過一番檢查,确認林庭語隻是有些失血過多和輕微腦震蕩的後遺症,可以回家休養觀察之後,陸陽把帶來的一袋換洗衣物交給林庭語讓他去衛生間換,轉頭就對上了抱臂斜靠在門邊牆上的安室透。
秉承着所有古典偵探小說裡都有的,那種忠誠可靠又不太聰明的警察好友的設定,他頂着對方高深莫測的注視,直白發問:“你是在追阿庭嗎?”
還沒走的醫生和護士們露出了“哇哦這個人真的好勇”的表情。
安室透挑了挑眉:“為什麼不可以是林君在追我呢?明明是林君讓我到家裡去的吧,我可沒有違背他的意願做過什麼呢,警察先生。”
醫護們的“哇哦”變成了一片真實的聲音。
陸陽的回答擲地有聲:“因為我很熟悉阿庭,他絕不會是那種會背着對象出去勾三搭四的人!”
剛換好衣服走出來就被醫護們的視線聚焦的林庭語:“……”
林庭語實在是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你到底在說什麼?”
陸陽轉向他,表情痛心疾首:“你不要瞞我了,我真的不歧視同性戀……唉,就算你和諸伏先生登記那時候我還躺在醫院裡,這都好幾年了,你也該跟我說一聲啊。”
……?
林庭語和在場醫護人員們一起瞳孔巨震。
他什麼時候跟諸伏景光做過結婚登記——這種關鍵記憶怎麼也能缺失啊!
不對,怎麼想,他這個今年才22歲的身份,也不會在好幾年前結婚,而且是連陸陽都不知道的秘密婚姻……所以登記表上填的那個“林庭語”,十有八九是杜淩酒。
這也不對,以杜淩酒當時的敏感身份,他怎麼會跟作為黑暗組織核心成員的蘇格蘭登記結婚?
即使是組織任務有要求用配偶身份做掩護,也應該會易容換裝用假身份來處理。杜淩酒的真名光明正大地挂在各種官方網站上,諸伏景光這個名字也同樣對應着一個活生生的人,想追查起來實在太容易了,不符合組織一貫隐于黑暗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