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庭語陷入了深深的迷惑:“東都是四天半工作制嗎?那也不對,休息了更應該出門散散心啊啊。”
降谷零搖了搖頭:“不是的。學校的話,每周二和四的下午本來就是社團活動時間,像我剛剛說的那些同學,他們一般會找各種理由請假。老師也是一樣的,而且我觀察過,在這一天請假的老師很少會是主課老師,大多數是教體育、音樂或者美術之類的,他們的課時本來就不多,一個下午不見,也不會影響什麼。”
林庭語:“……他們有什麼共同點嗎?比如平時會念叨一些奇奇怪怪的詞語之類的。”
降谷零想了想:“算是吧,這些人我接觸過幾個,經常會說出一些無法理解的話呢。比如隔壁班有個男生,似乎覺得他的生活就是一個電子遊戲,他是遊戲裡的玩家,所以把用來觀察的蘭花澆太多水養死了,也毫不在意地說出‘明天就會自動刷新了’之類的。”
林庭語:“……”
降谷零皺了皺眉:“但其實我有看見校工在放學後移了同樣品種的新花苗進去哦,什麼自動刷新,實在是太離譜了。這些人是雅達利的那堆垃圾玩多了嗎?花死了就是死了,又不會讀個檔就把原來的花恢複出來。”
林庭語:“………………”
林庭語謹慎發問:“他們平時有聲稱自己信仰某個救世主,并且拉你入夥,要求你捐錢買命嗎?”
降谷零怔了一下:“你是說,類似假理教那樣的組織嗎?”
固定時間和頻率,分布範圍極廣,而且沒有合理理由可以對外說明,必須要用借口掩飾的某種集體行為。執行這類集體行為的人,共享同樣的理念和觀點,并且對此深信不疑。
這樣的特征描述,可以說是相當明顯了。
這些人加入了某個秘密宗教團體。
林庭語不知道在日本有沒有這方面的管理,但是日本好像連極道和偵探都可以合法注冊,而且各類自創宗教團體也能正大光明地宣傳,還有政客替他們站街。
所以如果出現了某個席卷都市的宗教團體,要求信徒每周四下午在家做禮拜……似乎也不是說不過去。
但是,一般的團體都會把活動時間放在周末。學校的老師能調整排課時間也就算了,真的有公司會同意員工每周固定消失半天嗎?要是信徒因此丢了工作,不就沒法繼續給教主上貢了嗎,這也太不可持續發展了吧。
難道說這個團體是專門針對學生、自由職業者和家庭主婦這類下午時間可以随意支配的人群——用業餘時間刷單賺錢輕松日入三百之類的電詐型宗教?
沒想到東都的犯罪思維如此超前,早在這個時候就已經出現了這樣劃時代的理念。
“你這個人真是說出了很失禮的話啊!”
林庭語醒過神來,得到了一隻炸毛的未來大偵探。這次他已經有經驗了,熟練道歉順毛并且獲得了對方的諒解:“算啦你也是有啟發到我,回頭我會再調查這些人!居然滲透到學校裡,污染小孩子的精神世界,真是不可原諒!”
“那你要小心一點。”林庭語提醒道,“陷入幻想的人是很難脫離的,尤其是宗教這類有從衆效應的群體性幻想。要是已經被洗腦,即使有别人拉也未必會醒悟,甚至可能反而認為你是前去誘惑的惡魔,對你做出過激的反應。”
降谷零不太開心地跟着他往前走了一會,又問道:“可是交出去的錢都是實實在在的呀,難道真實的損失都不能讓他們回魂嗎?”
林庭語搖了搖頭:“這類宗教總會對你的損失給出一個邏輯自洽的解釋。比如你向導師繳納了費用,但是避免了未來的災禍,換到了來世的幸福,反正沒人能知道未來是不是真的會發生災禍,也沒有人記得自己前世是不是花過錢改命。還有的更直白的教派,會告訴你,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包括你損失了巨額的錢财,也是生命自然的道路和軌迹——總之就是無法證僞。”
降谷零:“……可是這樣聽起來就很不對吧!憑什麼我給錢才是自然的展開,那我不給他錢,難道不也是順應我的内心嗎?”
林庭語笑了笑:“但是你真的知道,你的内心想要的是什麼嗎?”
降谷零沉默了。
“絕大多數的人都不知道,隻有些模模糊糊的意識。”林庭語帶着他往前方的一家書咖走,“所以就會有人趁虛而入,用一些聽起來很對的廢話戳中這些模糊的意識,告訴你這些就是你真正想要的東西——于是你覺得自己被看見、被理解了,得到了尊重和關懷,并且出于本能,願意回報這種‘善意’。你的回報,就會被他們巧妙地轉化為傾家蕩産的奉獻。”
降谷零又是沉默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直到他們走近書咖門口,才低聲說:“人心真的有那麼大威力嗎?連真實都能被扭曲和掩蓋。”
“那就是哲學的領域了。”林庭語失笑,“雖然科學的盡頭是哲學,但哲學不好找工作。你要是想聊聊心理學,我還能跟你說上一點,要是聊靈魂,那就不在我的研究範圍了。”
降谷零:“……?”
降谷零翻了個白眼:“突然開展職業相談也太早了吧?我還是小學生哦?”
“普通小學生會思考警察不方便采取違規手段打擊犯罪嗎?”
“……那我可以做公安警察啊!這就沒妨礙了吧!”
“真不知道你們國家的公安部聽到這種話是會欣慰還是會哭泣。”
在他們有來有回地走進書咖後,一名原本在巨大的躍層電動扶梯下,一臉木然地擦拭着完全看不出哪裡有灰塵的瓷磚地面的清潔工,突然按了按别在工裝衣領上的小型麥克風。
“目标鎖定。”他的眼瞳毫無光彩,像裝飾用的玻璃珠一樣動也不動,“狀态良好,可以行動,請求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