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晚有一天,趙家恐怕都要辭官還鄉。但他真的能批嗎?
他不能。
不論世道太不太平,他都不能批。不是形勢不允許,是他不舍得。
他雖然忌憚趙家在軍中的威望,但他何嘗不知道趙家都是能臣。
他舍不得啊!
也是因為自己這種糾結的心理,容帝此時更加憤怒。
“不批!”容帝帶着怒氣丢下這兩個字,便直接起身甩手走了。
朝臣們連忙跪拜恭送,等他們在擡頭時,哪裡還有容帝的身影?
呂相上前扶了趙晉鵬一把,歎道:“大将軍何至于此?陛下已然要讓步了,何必還要觸怒龍顔?”
趙晉鵬借着力起身,擺擺手道:“呂相,我是真的累了。這身體呀,真的不太行了。七年前那一戰,我是僥幸活下來的……”
提起那場戰役,呂相也沒在多說什麼,隻是重重歎了口氣,道:“陛下不會批的。不如先順着陛下,将重修律法一事定下來。”
“這就不歸我這個老頭子管喽!”趙晉鵬笑道,“我就是一個武将,這律法方面,還是要看你們這些文臣的。”
說完,趙晉鵬就和等在一旁的趙景舒往外走去。
庚诏還有些狀況外,湊到庚訟身邊,也不說話,就那麼看着他二哥,但眼中明晃晃的寫着:到底什麼事?給我說說。
庚訟無奈歎氣,和呂相見禮後,拉着庚诏往外走去。路過八皇子庚議時,庚诏還頗有閑心的拍了拍庚議的肩膀。
“老八,今天表現不錯,六哥待會給你獎勵。”
庚議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送給庚诏,一個字都懶得說。
呂相看着走遠的三位皇子,悠悠笑了下,也慢慢往外走去。
平王府,也是四皇子庚評的府邸。
剛剛除下厚重大氅坐下的庚評,看着眼前的熱茶,思緒有些飄遠。
“爺。”自小服侍他的内侍豐居端着吃食進來,小聲喚道,“您早上什麼都沒用,吃些東西吧。别把身體餓壞了。”
庚評卻是突然笑了一聲,端起面前的熱茶喝了一口,似是感歎似是喃喃的說:“這位先生确實有點本事啊……”
豐居沒敢搭話,隻是垂頭站在一旁,等着庚評的吩咐。
“豐居,你去請先生過府一叙。一定要恭敬些。”
豐居沒應,隻是從懷中掏出一個信封,上前道:“爺,先生今早差人送來的,還傳了話。”
庚評打開信件,道:“什麼話?”
“先生說,最近就先不見了,怕有心之人懷疑。”
庚評一目十行的看完信,大概明白了那位的意思。
之前重修律法一事确實擴散太快,朝中那些老狐狸現在沒時間查,不代表他們沒發現異常,還是謹慎些好。
他将信收好,好像剛剛急切的不是他一樣,淡淡道:“用飯吧。”
就在衆人都以為隻要等着皇帝點人重修律法就行了的時候,不知民間從何處得知,當今聖上真的準備完善和離法度。
那些最開始隻當作談資的百姓一下子不淡定了。很快就有抗議的聲音傳來。
百姓自發組織起來,跑到衙門口去抗議,甚至還有一部分跑去将軍府門口叫喊。
就在事情愈演愈烈時,将軍府的大門打開了。
人群有那麼一瞬間安靜了一下,随即就是更加大聲的斥責:
“你們達官顯貴妻妾成群,我們平頭百姓,好不容易才能娶一個婆娘,結果你現在輕飄飄一句可以和離,就讓我婆娘打水漂?憑什麼!”
“就是!進了我家門,就是我家人。哪怕是死,也是我家的!憑什麼她說和離,就讓她和離!”
“呸!狗官!”
“對!狗官!”
趙家看着聚集在将軍府門口的人群,放眼望去,幾乎全是男子,或者上了年紀的老妪。那些老妪身邊基本都有個攙扶着他們的年輕男子。
隻有邊角處小心窩着幾名較為年輕的女子。因為距離太遠,看不清她們的表情,但能知道,她們并未開口,隻是就那樣看着。
穿戴整齊的趙晉鵬率先邁出府邸,看着激動的人群,隻是淡定說了句:“若你們對自家婆娘好,她們為何會提出和離?”
“怎麼才算好?買個供台高高供起來嗎?誰家過日子沒點磕碰吵鬧?”
“是啊!日常吵鬧兩句,就和離,那些日子還過不過了!”
“不過就是為了你女兒的事!你們這就是徇私!”
“就是!你想你女兒和離,所以拖我們這些老百姓下水!”
“你們都是當官的,想做點什麼動動嘴的事,哪裡管我們老百姓死活?狗官!”
不知是誰先扔了東西,然後所有人都開始扔爛菜葉,甚至還有石頭。
“呸!還說是什麼保家衛國的将軍!不過是徇私的狗官!說不定沒有他,嶺西也不會亂那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