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間幾個大男人就見春桃慌慌張張的跑了出來,不過片刻又提這個食盒回來,頭也不回的進了内間。
庚诏内心打鼓,擔心李星瀾又作妖,張羅着吃什麼,連忙崔通和去如意樓傳話。
李星瀾從瑪瑙手中接過已經涼透的藥,放到唇邊抿了一小口後,點頭道:“是這藥。”
蔣太醫與祁大夫聞言,連忙接過藥研究起來。
他們兩人都抿了一點,卻并沒有發現不對。
“這藥用到的藥材,應該都是益氣補血的,而且品質都不差,怎麼會有毒?”祁大夫不解道。
蔣太醫有些猶疑,求證道:“我嘗着與祁大夫差不多,隻不過這藥中好像多了些别的味道?”
李星瀾點點頭,心裡暗贊,這太醫院還是有些水平的。
“這藥中多了一絲石灰石的味道,但又不是石灰石。”李星瀾見祁大夫還要嘗,連忙制止道,“裡面的量很少,不容易嘗出來的。這藥裡的東西,應該是導緻夫人嘔血不止的主要原因。”
“究竟是什麼東西會有這種作用?”趙夫人驚訝道。
她也是世家出來的,對于後宅那些藥物自然也是有些了解,但從來沒聽過這種藥。
蔣太醫思索了一下,問道:“侯夫人最近是否時常胃痛?”
四個丫鬟聽了連忙點頭,珍珠道:“夫人前幾天剛同我們說的。”
起初趙嘉檸隻是感覺腸胃不适,覺得是因為自己病了太久,腸胃虛弱導緻。但随着時間久了,胃痛越來越頻繁和難忍,被珍珠發現異常,追問之下,才知道的。
“那應該就是了。”蔣太醫了然的點點頭道,“我前兩年得了一本醫書,上面記載了許多其他國家的藥材和毒物,其中一頁上記載的東西,味道和症狀都與夫人相同。想來,夫人是被下了金剛石粉末。”
這金剛石粉末極難得到,是西域那邊才有的,而且數量不多。據說金剛石打磨過後異常璀璨,十分受女子喜愛,而且質地堅硬,輕易無法成粉。
這也就說明,趙嘉檸補藥中被下的金剛石粉末,是早有預謀,且指使之人身份地位不會低,不然得不到這粉末。
趙夫人再也忍不住,起身沖到外間,直接給了林以安一巴掌,帶着哭腔呵斥道:“林侯爺,你真當是我們死乞白賴将女兒塞給你的嗎?不喜歡便罷!既接受了聖旨,你給她一個安靜的地方活着,何必要做出這種腌臜事!”
林以安微側的頭回正,臉頰泛紅帶着劃傷,不解的問道:“嶽母何出此言?小婿不明白。”
李星瀾和兩位大夫從内間跟出來,将他們發現的事又說了一遍。
“欺人太甚!”趙晉鵬聽後就要拔刀,被一旁的趙景舒阻止。
他雙目赤紅,喘着粗氣,瞪視着林以安。
林以安眉心蹙起,眼中是震驚和疑惑。
他堅定道:“這不可能!那藥方我不止找杏林堂看過,還找了京中其他幾個醫館,都說沒有問題。”
“既如此,那問題就出現在順甯侯府内。”庚诏突然開口道,“也不知林侯看押起來的人,夠不夠查?”
“福伯。”林以安少見的浮現怒氣道,“你将夫人病了後的所有,接觸過夫人飲食的人,通通看押起來,徹查此事!”
庚诏此時已經不知對林以安是何種心情了。
幼時那朝夕相處的畫面,好像在今天全部破碎了。他再也無法将眼前的人,與幼時一起讀書的林以安重合起來。
他清楚的知道,林以安剛剛的憤怒,不是因為擔心趙嘉檸,是因為他自己在不知不覺間,竟被人利用了。
他知道,林以安下令徹查,不是要為趙嘉檸出氣,而是想要看看究竟是誰,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将他也算計了進去。
庚诏長出一口氣,不知為何,他感覺心情突然輕松了一些。
他不在理會那邊的事,轉向李星瀾問道:“你怎麼出來了?治好了?”
“還沒有!”李星瀾理直氣壯的說道,“我出來問問你,說好的席面怎麼樣了?”
庚诏眉角微跳,心中不斷安撫着自己,道:“正在做,你得給他們點時間。”
李星瀾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看到要跟林管家一同出去審問的趙晉鵬,剛要出聲喊住他,就聽到内間的趙嘉檸突然喊了一聲:
“爹!!!”
趙夫人一邊往内間走,一邊喊住趙晉鵬:“晉鵬,呦呦再喊你!”
趙晉鵬自然聽到了呼喊,腳下一轉,直接往内間走去。
“呦呦,爹在呢!”趙晉鵬坐在床邊,看着躺在床上面如金紙的女兒,眼淚終是再也忍不住了。
他背過身,匆匆抹了把淚,低聲安慰着昏迷的趙嘉檸,縱然他也不知道趙嘉檸此時能不能聽到。
“呦呦不怕,爹在呢。你趕快好起來,然後跟爹娘回家去,昂…”
那個在戰場上哪怕身受重傷都沒掉過一滴淚的男人,如今坐在女兒床邊,卻在一直偷偷抹淚。往常挺直的脊背,在此刻微微佝偻了起來,顯出歲月的痕迹。
李星瀾不放心的又檢查了一下,确定她隻是昏睡夢魇,這才繼續說道:“她身子底子不錯,又及時喂下解毒丸。幸得兩位大夫出手及時,遏制了毒性的蔓延。但這不是長久之際,還是需要盡快解毒。”
蔣太醫和祁大夫聽出李星瀾是在捧他倆,連忙拱手推拒,連聲道:“不敢當,不敢當。”
“李神醫可是有解毒的法子了?”趙家夫婦二人聽出了李星瀾的弦外之音。
“法子是有的,但是其中問題我也要清楚的告訴你們。”李星瀾自進入雲滄閣後,少見的嚴肅道,“要想給她徹底解毒,不光要靠喝藥,還要施針。但這針,不是一兩根的事。”
趙嘉檸此次中毒太過兇猛,三種毒聚在一起,哪怕是有解毒丹和兩位大夫控制,如今毒素也蔓延開了。
所以想要給她徹底解毒,那就需要湯藥和針灸的配合。而施針的話,可以說遍布全身。這對于當世女子來說,跟送她去死沒什麼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