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十點,老舊街道路燈昏暗,符燦從巷子裡走出來,手上提着個紅色塑料袋,褲子髒了,手背有擦傷。
他走得不快,整個人卻繃得有些緊,身上帶着未散的戾氣,像隻随時在警惕外界的小獸。到巷口的時候,他餘光瞥到一抹黑,倏地向角落望了過去。
一輛黑色轎車靜靜停在那裡,低調不惹眼,他看過去的時候車身猛地震了下。
這車的牌子和型号他知道,減震極佳,價格也極佳,普通人挨不上邊,經常出入這街區的車也沒這麼幹淨锃亮。
有錢人的把戲。
符燦短暫看了眼,不再理會,往相反的方向離開。
回了住處,手裡的塑料袋扔在桌上,符燦燒了水,從袋子裡拆出一包泡面泡上。
濃郁的香料味道飄散在空氣,符燦機械地扒了幾口,索性捧起碗大口大口吃了,連湯也喝掉。
這是晚餐,雖然時間晚了,但他吃了。
熄了燈躺在床上,夏季悶熱的風從窗戶吹進來,薄薄一層窗簾不住晃動,并不涼快,剛用冷水沖過的身體又裹上一層熱氣。
有光從外面透進來,房間不黑暗也不安靜,隔壁的年輕夫妻又開始了罵架。
罵娘罵爹,男的罵女的破爛貨,女的罵男的賤幾把,誰也不讓誰,什麼髒的渾的都能從嘴裡吐出來。
符燦面無表情聽着,反手将小臂蓋在眼睛上。小區裡多是租戶,什麼人都有,老舊小區牆體薄,隔音不好,聽見什麼都不值得驚訝。
第二天早上七點出門,花半個時間趕到便利店,換上衣服開始工作。三班倒,暑期工,符燦今天是早班。下班再回到出租屋的時候,解元暢正在門口站着,符燦看着他沒動。
“符燦!”解元暢叫他,“你去哪了?敲門沒人應,打電話沒人接,知道我多擔心你出事?”
符燦沒作聲,微揚着下巴冷漠看着來人。
解元暢一時也沒了聲,面前男生高挑瘦削,穿着普通,戴着頂黑色棒球帽,隻露出白皙漂亮的下半張臉,好看得跟漫畫裡走出來一樣。
解元暢笑了一下,笑容說不出的怪異,“有必要嗎?符燦,看看你現在過的日子,骨氣、傲氣,這些東西在你什麼都沒有的時候算個屁!有時候人就是需要學會妥協。”
他靠近一步,遞出手上一直拿着的一束玫瑰,“新鮮采摘,空運過來的,喜歡嗎?”
解元暢五官端正,長得俊逸,此刻笑着顯出一股邪性。他望着符燦,眼裡是成為上位着的暢快,又有居高臨下的憐憫。
符燦垂眼望着那束紅玫瑰,唇角壓平,幾乎抿成一條直線,“上次的話不夠清楚?”
語氣是冷的,硬的,連看過來的眼神都帶着刺,紮得人生疼。
解元暢表情收斂了下,卻還是那麼個意思,“你犟什麼呢,我有什麼不好,我喜歡你,配不上你嗎?不,現在配不上的人是你,我給你機會你就該對我心存感激!”
“你以為你現在是個什麼身份?不是被人捧着的符家少爺,符家倒了,你爸你媽……”
“砰。”
解元暢的話沒能說下去,符燦揪住他的衣領猛地将人掼到門上,手臂橫過脖子将他死死卡住,眼神兇狠,“讓你說話了嗎?”
解元暢呼吸不暢,面目扭曲,看着面前那張近在咫尺的臉卻有瞬間的失神,符燦注意到了,被惡心得退開兩步。
“滾。”
解元暢揉着脖子讓到一邊,符燦踏過落在地上的玫瑰,拿出鑰匙開門,進去,砸上門的同時有話傳出來,“少用你那狗屁感情惡心人,也别逼我對你動手。”
解元暢盯了會兒已經阖上的門,将胸前衣服的褶皺撫平,彎腰拎起那束被踩壞的玫瑰走了。到了樓下,路過垃圾桶,玫瑰被毫不留情地扔出,呈抛物線落入一堆垃圾中。
符燦将帽子取了下來,甩在桌上,如墨畫般的眉眼露出來,額前碎發微微汗濕,有些過長了,幾乎遮住眼睛。
他一動不動在桌邊站着,氣息雜亂躁郁,過了好一會兒,直到他捧起桌上水杯大口大口喝下去,整個人才平靜了些。
今天的午飯已經吃過了,現在接近六點,他或許可以準備一下晚餐。
符燦看向還丢在桌上的泡面,從中拿了一包走向廚房。
除了燒水的電熱水壺和鍋,廚房裡很多東西都沒動過,說是廚房,其實就是一個小小的隔間,男生手長腿長,站在裡面有點伸不開。
經常吃泡面不是一件好事,符燦把泡面放了下來,用鍋燒水,把沒吃過兩次的挂面拿了出來。
水燒開後加面,又給自己加了一個雞蛋,想了想又從冰箱裡拿出一棵小青菜洗洗放了進去。
這已經是符燦會做的最複雜的菜,雞蛋和青菜都還好,就是面煮得太軟,筷子一夾就斷。
其實也還行,至少菜色過得去,比起泡面這應該是一頓正常的有營養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