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散霜天,劍魄泠然,真氣破鋒而出,但見一束足有成人臂腕般粗細的刺眼電光,直指蒼穹,寒氣森然,雷霆一擊正中天上客。
恰如石中火,隙中駒,這劍勢來得突兀,去得亦快,宛若幻夢泡影,惟有劍氣所經之處開出的凜凜寒霜,以證方才的存在并非一場虛幻。
揚州七秀以劍舞入武道,習主陰性内功的冰心訣,陰寒劍氣一旦入體便遊經形骸八脈,後聚六腑,于内連綿難絕。
她認得,此乃第十二重劍意[霜天劍泠]。
過去姜隐與絕境中人交手之數不知凡幾,其中不乏七秀弟子。此刻持傘的手腕充斥着一股寒冰針刺般的氣流,暫雖未及五髒,但既已中招當為先拉開距離,暫遠交戰中心,再化守為攻,迎刃直上,壓制其後招。
隻是,她若按常規行此道,雖解一時之危,卻怕正中對面下懷——減輕同隊花間的生存壓力,為其争取更大的輸出的空間。
玳弦曲複,繁音急節。撥弦幾許?嘈嘈切切。劍器一舞動四方,翩若驚鴻,矯若龍,破虛空,氣吞長江。
而今花間複還進站,技能尚全,本就不容小觑,多一人來戰,緻己方對抗壓力陡增,加之還是棘手的快雪流,此等隐患,焉得放任自在?必除之以快。
一時,計上心頭。
驟雪初歇春日暖,快雪時晴。
判官筆下墨意奔騰,内氣外化,與此同時,[南過]臂如柳,形似鶴,足尖點地,輕盈如風拂過的草葉般飛掠而來,并指直擊姜隐商陽。
瞬時,勁力透骨而入。
百花拂穴,玉折蘭催,毓秀出鐘林,爆玉石俱焚。
落子無悔。
步虛九霄,逸辰躲玉石。
淩海決不善久戰,不若以身為盾在退場前強接二人攻勢,從旁入手,相對緩解隊友應戰壓力。至于自己又能否如理想預期般,把控最佳時機——讓爆出的玉石被恰好擋在逸塵的閃避之上,于她而言,本就是未知數。
可一路走來,她貫與未知為伴,更習以未知為伴,她解開了一個又一個的謎,卻又接着湧現一堆接一堆的題。
既走上這段路,她便不願做那愚人,不願任逆境宰割,縱途遙前險,她姜隐亦要去争那一線生機,行以小博大之事,本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不行至水窮,焉知前路不通?成,就繼續前進,敗,便就地長眠。
棋盤上黑白二子下定,卻隻中茫茫天帷上的殘影虛像。
姜隐長舒口氣,正欲抽身撤離,未料,下一刻變故突生。
三十餘尺外,一雙機關翼浮現,橫斜當空,唐門方脫隐便手持千機匣活絡筋骨,身後雙翼舒展,若鳥翔碧空,匣中弓弩正對姜隐首級,施奪魄追命,百步穿楊。
這方瞳孔一縮,不過刹那,形骸先行,代她做出了選擇。
傘影落地,輕捷無聲。
勁風撲面,她略微一閃,側臉留下了道新鮮的血痕,心懸未落,一記短促的悶哼聲痛苦地從牙冠溢出,将目光重投自身,視線下移,半截弩箭埋入前胸血肉,正中方寸。
三矢連發,前兩箭為虛,先逼她空降,再瞄向落點,放出第二箭,經此一番操作,她便無暇于及地後多思,隻得倉促旋身躲避,正式踏入第三發的攻擊範圍。
末發則為實,借此前在暗中觀察到的身法習慣,預判她在第二箭近身後的運動軌迹,确定閃離後的身位,最終,調整準心,扣扳機,直取丹府。
無一箭多餘,環環相扣。
血液在冷卻,生命在流逝,眼前的一切開始放緩,潮音漸起,山石滾落,砰然炸開靈台深處最後一道經久難解的鎖。
平常的,深刻的,數不清的碎片争先上湧,破開水面,記憶的瀚海開始奔流,狂嘯,翻騰的浪潮卷起大半的天幕,攜萬頃之力驟然壓向把控着理智的扁舟,瞬時将她淹沒。
【“不帶老闆?!不為娛樂??那你一個人整日淨往這絕境戰場裡鑽作甚?”
“找一個答案。”
“行行行,你既找你的答案,我亦懶得妨礙你,但你休得攔我财路,若下次除大哥隊外隻剩我倆之時,你先退,待事後我再把多出的那部分給你,你三我七,夠意思了吧?要知道,這于你可是穩賺不賠的買賣,畢竟你亦無法保證每次穩赢我。”
“戰場之上各憑本事,不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