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雲未行快步走到淩風澈面前,背身單膝蹲下,一拍自己的後背道:“來吧,我背你,咱們還得趕緊去給陛下彙報這裡的情況呢,遲了可就不太好了。”
淩風澈愣了一下,臉有些紅,但他們都已經是過命的交情了,而且他的腿現在也确實動不了,又不能讓陛下久等,于是便也不再客氣扭捏,直接趴到了雲未行背上,道:“那就有勞世子了。”
雲未行咧開嘴笑道:“好說好說。”
說罷起身,怕他趴着不舒服還往上颠了颠,卻發現背上輕得吓人,淩風澈的個頭可不比他矮,雖說年紀比自己小,可也是練家子出身,分量本不該如此輕啊。
足見他在牢裡定然是吃盡了苦頭,雲未行心裡越發難受,可又怕被淩風澈發現尴尬,便趕緊起了話頭,道:“我方才看了你的手勢也是打算豁出去了去攔住陛下進宮,可距離實在太遠了,幸好我随身帶了月通天給我的傳信鳥,火速遞了信出去,又想起之前我們打聽到的宮裡的情況,正好東苑裡這裡最近,我便跑過去碰碰運氣,果然周聞還沒來得及對那些宮人下手。這些宮人常年在宮中行走,對這宮裡的一草一木都是十分熟悉的,由他們去清理引線是再好不過的了。也多虧了你急中生智拖延住了周聞,給我們都争取了時間,這才有驚無險。”
許是劫後餘生,再加上總算是為他們的爹娘家人都報了仇,雲未行笑得分外開心,淩風澈心裡的沉重也消散了不少,隻是想起方才周聞死前的自白,心情依舊悶悶的。
雲未行感覺到了他的古怪,便出言安慰道:“那老瘋子自說自話,你大可不必聽到心裡去,他害死了那麼多人,害得你我自小失孤,颠沛流離,你父親和我父親半輩子的名聲皆被他所害,還想着拉全天下的人給他陪葬,他早就該死了,他的那番話不過是臨死了還要給自己脫罪罷了,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說着他生氣地啐了一口,露出個鄙夷的誇張表情。
淩風澈看了他一眼,便試探着問道:“你方才在殿外也聽見了?那若換做是你,你會如何?”
雲未行方才安排好宮人去切斷引線以後,為了給他們留出足夠的時間,所以跑回大殿之後便先藏在殿外等着,為防打草驚蛇,逼得周聞提前引爆,于是也聽到了他的那一堆長篇大論。
他思索了一下,便撇了撇嘴,不屑道:“他之所言辛苦艱難,外人看來可憐可悲,可正如你所說的,雖有外人刁難欺負,可他自身也是自卑怯懦之人,遇到艱難險阻,隻會一味怨天尤人,怪旁人有野心有權勢。可若換做是我,若是不敵外人,那便韬光養晦,等待時機。若事情已成定局,無可挽回,那就尋一處清淨之地,自在生活,一切都與人無由。”
“有一點,他說人有野心,難以控制,這一點确實不假,可世上之人,誰沒有野心,沒有夢想呢?我爹希望收複失地,護百姓平安。你爹畢生所求皆是公道正義。蕭相也是為了給黎民百姓一個太平日子,這些哪個不是野心理想?若換在前朝那樣的亂世,這些想法不是成了雄霸一方的勢力,便是在亂象之中淪為笑話,可若是善加掌控引導,這些野心都可成為護民安民的好野心。周聞總問胥帝有什麼厲害之處,經此一事,我卻明白了,先帝和如今的陛下之所以能被百姓愛戴,為那麼多的将士臣子信服,便是在于他們能識人善任,合理利用這些有志之士的野心,為天下百姓所用,高大人、劉大人、崔大人,還有龐勇、翟敬,這些大人都各有所長,雖有些性情古怪,可都找到了足以施展他們能力的地方,這其中也都是因為陛下的慧眼識珠,這些都是周聞他所做不到的。就比如他建立無蹤樓的初衷,便是在前朝監視百官,排除異己,是因為他打心眼裡不信任任何人,後面王朝覆滅,他又暗中集結竹秋這些高手入無蹤樓,表面上是為他們提供庇護,可實際上就是利用血蠱之毒控制他們為其賣命,一旦計劃失敗,便會将他們棄如弊履,也難怪剛才南宮隻是拿出了半份解藥,他們便毫不猶豫的就背叛了他,可見周聞此人性格自私軟弱已是人盡皆知的事了,可笑他還在那裡怨怼事旁人背信棄義,殊不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行舟之人不信水,便也不怪水急風大,翻了舟。至于他的那些暗衛,能如此忠心去為他保護周沐清,一方面或許真的是有性命之恩和多年的主仆情分,但多半也是受制于蠱毒,而周沐清身負聞氏血脈,一樣可以解蠱,我給南宮他們的解藥正是周姑娘給的鮮血入藥,那些暗衛清楚這些,自然是情願相護的了。”
他說着說着也開始有些同情起周聞了,哎的一聲歎了一口氣,道:“如此說來,他也倒真是可憐,無人可信,也無人可托,到了最後,也确實沒什麼好活的了。”
淩風澈聽着他一番分析,也有些清晰明朗了起來,放松笑道:“我怎麼覺得你這段時間變了不少?變得如此通透。”
雲未行哈哈笑了,“這段日子經曆了不少,也漸漸明白了許多道理,有時間好好跟你講講。”
淩風澈點頭,“好,大戰平息,接下來便都是太平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