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秋見狀,随手行了一禮道:“啟禀主上,匈奴圍城多日,城中糧草緊缺,百姓苦不堪言,守城的樓中各兄弟也損傷不少,軍醫太醫也多有抱怨藥材稀缺,再這樣下去隻怕要被圍困而死,屬下以為,匈奴此番出爾反爾,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意在傾吞整個中原,我們是否該嘗試與外界聯系,尋求江州軍等的援救?以全軍之力抵禦匈奴。”
自己手下的人跟着自己出生入死多年,雖說各懷鬼胎不假,但情義也還是有的,如今眼看着自己的兄弟不斷傷亡,竹秋也是萬分着急。
本想讓周聞拿個主意,若能尋得援軍幫助,或許他們還有一線生機。結果周聞隻是哦了一聲,全然沒有半分緊張心疼之意,反而繼續仔細欣賞着那龍袍上的刺繡,半晌竹秋都急得不行了,他方才開口道:“那小皇帝找到了嗎?”
竹秋沒想到都這時候了他還在想這個,心裡又急又氣,咬牙将怒火忍了下去,手緊緊攥拳,這才回道:“諸事繁多,實在無暇他顧,隻是我們的人已經将皇宮搜了個底朝天,也不曾找到,隻怕是已經逃出城去了,天下廣大,想要尋到是難如登天了。”
說着他又急道:“眼下最要緊的,是想辦法解決匈奴圍城之勢,主上若再不解決此事,隻怕等匈奴攻入城時,我等人數不夠,難以抵抗,屆時不止是城中百姓士兵會慘遭屠戮,連主上的大計恐怕都要毀于一旦,請主上三思而行!”
許是他說話語氣太過分了,周聞皺緊了眉頭,回身道:“哪又如何?你們身上有我的血蠱,若是不想蠱毒發作暴斃而亡,就得給我堅守!至于那些蝼蟻百姓,死了便死了,有什麼好可惜的,那匈奴的老東西想出爾反爾當中原霸主,也得看他是不是有命活下去,我已經派人出城行刺,若順利便可嫁禍給江洲那些叛軍身上,到時候那群匈奴雜碎必定要尋他們報仇,我們隻管坐山觀虎鬥便好了。”
說話間,周聞臉上露出了一種詭異的表情,看上去陰森森的,直看得竹秋一陣惡寒,聽到他如今已經全然不将他人的性命放在眼裡,巴不得所有人都死,心中更加覺得他是越來越瘋魔冷血了,不由得便後悔,當年若是不一時沖動吃下那蠱毒之藥,或許現在也不至于處處被他鉗制,不得自由。
竹秋無奈,隻得先拱手稱是,“主上思慮周全,英明之至。”
此話周聞很是受用,方才心裡那點對竹秋的不滿略微減緩,嗯了一聲,繼續饒有興緻地去看那龍袍上的龍須刺繡,又漫不經心地問起:“那淩風澈怎麼樣了?可曾服軟?”
竹秋想起那個在牢房中的少年,又想着當時那一戰實在暢快,心裡難免不忍,躊躇了一下才道:“他此前受了重傷,後又經曆數場惡戰,新傷舊傷相疊,前些日子幾次在牢中險些喪命,将将養好了一些,一直在昏迷當中,如今神智還尚未清醒,是以我們也不清楚他到底想明白了沒有。”
說着他頓了頓,還是替淩風澈圓了一句:“不過,想來主上大計若成,這淩大人也不是不識時務之人,再加上大小姐與他的情誼,到時候他自會想明白的。”
周聞聽了這話,突然停了下來,轉過身看向竹秋,眼神深邃莫測,手中突然多出了一把鋒利的匕首,半晌才低聲道:“你似乎很欣賞他。”
這語氣當中的威懾懷疑讓竹秋渾身一凜,擡頭隻見周聞正用匕首劃開自己的指尖,輕輕用手指不斷碾壓着指尖冒出來的鮮血,竹秋大驚失色,随之而來的是身體裡難以抑制的戰栗劇痛,他咬牙悶哼了一聲,卻直接被血液裡的疼痛壓彎了腿腳,直接跪倒在地,顫抖着努力平複身體上的劇烈疼痛,艱難道:“屬下不敢······屬下隻是覺得主上如今正在關鍵之機,實在無需為這些無關緊要之人分神······”
話音剛落,竹秋便覺身上的疼痛牽制漸緩,這才長舒了一口氣,放緩了呼吸來緩解疼痛,半天才站起來。
周聞見他眉眼低順,心中被輕視的不悅總算消退了一些,他慢條斯理地用帕子擦拭着手上的血迹,緩聲道:“你知道誰是你的主人便好,不過你有句話說得不錯,眼下正事更為要緊,你這些時日派人監視那些朝中的反對之人,若有異動格殺勿論,不必回禀,至于那些聽話的,嚴加看管即可,我不想過兩日的登基大典上出什麼岔子。”
竹秋趕緊拱手稱是,周聞見狀擺擺手便讓他退下去了,偌大的宮殿之中,隻餘他一人靜靜欣賞着那一件華而不實的龍袍,幻想着再次登臨寶座的那一刻,殊不知自己的身後,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