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後來雍帝好不容易将這兩地打穿收歸旗下,這兩地仍然算是最為難管的兩塊地區了。
其根本原因是原先所管轄這兩塊地方的諸侯聲望極高,且不管是兩人的外族還是妻族通通是出自于當地最有名望的大族。
而且這兩位諸侯制下嚴明,愛民如子,深受當地百姓們愛戴,說句大逆不道的,即使是收複了這兩地的雍帝,在當地民間的聲譽也是萬萬不及的。
後來為了當地的穩定,再度定下的分封諸侯仍是從原先的兩位諸侯的後嗣中選定,而且諸侯國的相國以及後面的各級官員人才選定,也多是從當地大族中的優秀子弟中選拔。
說白了,這兩地的命脈仍然是由原先當地名門望族所把控制的,而原先的名門望族和當地的諸侯本身就同出一族,雙方天然就自成一派。
更何況,從古至今,欺上瞞下者衆多,甚至有的時候并不是下屬刻意欺瞞,而僅僅是因為用着各種各樣的顧慮,面對需用禀明的情況時,下意識地選擇了沉默不語。
隻是這樣,并會導緻上位者不能獲取全面而準确的信息,進而做出錯誤的判斷。
更别提現在來面聖的兩人明擺着成分不純,又存在多種蹊跷,這樣想來虛報謊報的可能性極大。
背後的内因如此複雜,又牽扯諸多前塵往事,别說制定詳細的計劃,并對各種細節,就是光下一個應不應該赈災的結論,現在看來都戛戛其難。
現場氣氛為之一肅,别說是錯如針氈的老臣們了,就是說那些侍奉在一旁,年齡稚嫩的小黃門們,都覺察出了現在的氣氛有異,不自覺的屏氣凝神,生怕在這個時候被人抓住一點錯漏。
但是知道歸知道,知道事有蹊跷,但這并不能代表在座的臣子們能拍着胸脯說自己全然拿準了雍帝的心思。
牽扯到了建朝之前的事兒,有些時候,甯願不說,做個啞巴呢,也不能自以為是的多說。
多說多錯啊……
雍帝看到下作的衆大臣們都沉默不語,轉瞬間便想通了此刻衆人沉默的原因,雍帝甩了甩自己手中的琉璃珠串,沒想到自诩拿捏人心到極緻的老狐狸們,有一天也能和自己的想法南轅北轍。
雍帝呻吟了一聲,開口打破沉默。
“兩地的外逃的災民均約兩萬餘人,但留守在當地的災民卻不一定能有十八萬之多……”
僅憑一句話,殿下老兒成精的臣子們瞬間反應過來自己剛剛擔憂的全然無用,因為從想法上便于雍帝發生了差錯。
侍筆杜楠就立刻反應過來雍帝真正想問的到底是什麼了,而且可能也是因為自己年歲尚輕,不太清楚雍帝建置之前多王混亂的前塵曆史,反而真正地摸到了問題的核心。
侍筆是一種官職,職位的級别很低,但權力卻很大,地位清貴。
侍筆設有六人,這六人算是輪班制,一直跟随在雍帝地身邊,随時記錄雍帝所下發的指令。
侍讀也設有六人,與侍筆不同,侍讀則是更類似于皇帝的伴讀,随時随地為皇帝解答疑惑,并協助整理組裝合成條,同時也會為陛下講解經史學問,讨論朝堂争論。
侍筆和侍讀上面設有長院一人,算是為其派發任務地上峰,此十三人通通歸于領事院,算是皇帝的私人從屬機構。
領事院任職的人,從官階級别上來看并不高,甚至在政治權力中心地京畿城内都算是低的,但問題就在于,他們算是雍帝親自培養地心腹,每天直接接觸的都是雍朝最最根本的核心事務。
每天處理的事情不僅是重要且核心的機要,而且範圍涵蓋面極光,這樣強度的培養下來,政治素養和處理事情的能力極強,隻要是有機會便會被雍帝重用。
或是去九卿那邊輪一遍。
或是為了解決地方緊急事件,富貴險中求,出任裝滿解決此項事情的監察,等到事情妥善解決後,立刻回任中央。
再不濟,雍帝在地方缺人時也會派給其最起碼是地方郡守起的官職,若是能平穩治下,那邊到期就回,一路高升無阻。
别看現在官職低,但是未來的成就卻有可能極高,所以凡是能在雍帝身邊擔任侍讀或者是侍筆的,都是各大家族的族長們舉薦,各大氏族當中最為優秀的兒郎。
杜楠就是杜氏一族這一年輕一代的領頭羊,他略微思索片刻,上前一步,向雍帝躬身行了半禮後,開口說道:“禀陛下,去微臣所知,是人多是聚族而居,若是一族人數衆多,而對抗天災的能力則越強。”
“所以一般而言,成為流民者,多是家境貧寒的小戶人家開始的,故若是一地開始有流民,則基本上等同于告訴我們說,此地大部分的家境貧寒的小門小戶都沒能扛住此次天災。”
“況且流民艱難,一路上,饑寒交迫,缺衣少糧的,凍死餓死在半路的都可能也有半數之多了,若是抵達京畿之地的流民能有四萬之數,那恐怕……”
“那恐怕在當地情況更為慘烈。”雍帝接上了杜楠未能說出口之語。
“陛下英明,所以在赈災過程中,保證赈災的救濟糧數量足夠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一方面是要保證證據鍊可以順利到達當地,并且能夠平穩的發放與災民的手中。”
雍帝颔首,一邊聽着杜楠的奏言一邊摸索着手中的琉璃珠串。
就在衆人都默不作聲,等着雍帝的下一步指示時,一聲極不合時宜的餓肚子的叽咕聲在靜到能清晰聽聞針落地之聲的大殿内響起。
跪在下方的兩地官吏身體力行地提醒着雍帝,應該到了進用午膳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