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意欲為何？”
殷父看殷澤文,在他第一遍問話時沒有回話，于是殷父提高了聲量，又問了一遍。
殷澤文似乎是被問的有些不知所措，無意識地重複着殷父的問題，“我，意欲為何?”
“沒錯，”殷父肯定了殷澤文的喃喃自語，“現在，是你意欲為何?”
“若是你還是不清楚，阿耶可以為你解釋得更加清楚一些。”
“就當全了我們之間的父子情分。”
殷父看着，算是從小自己托着長大的長子，緩緩地開了口。
“世間萬物總要講求一個理字。”
“首先，你阿姊血崩早産，差點一屍兩命。“
”這件事的起因，是你的新婦，在取得主持殷氏一族的中饋之權之後，蓄意調換了送往你阿姐處的體己之物。”
“她刻意調配人員，将與你阿姊所相熟的，押送貨物的嬷嬷，皆換成了貪斂錢财且心術不正之人。”
“并且，将自己的陪嫁貼身女使，也安排在以往送貨的隊伍之中。“
”定時定量地，把和茱萸粉顔色相近，氣味相克，且形狀相同的朱砂粉末摻雜在其中。”
“這一行為明顯是已經存續了相當一段長的時間了的。“
”從人員的轉化上的時間來倒推，她這種，刻意将有毒之物調換成他人常用食物的行為，是一種長期，穩定，并且具有事前謀劃的行為。”
“從罪行上來認定，程家娘子對你如藿阿姊所做之事，絕對算得上是故意謀害了。”
“就目前擺在明面上來說，此事，人證，活着的那個粗使蠢婦；物證，這滿滿幾大箱子的，參有朱砂的茱萸粉末。“
”還有一物證，”殷父想了想，接着說道：“想來以你如藿阿姊的脾氣秉性，每一次，由殷府送至你阿姊府上的東西物件，何時送的，怎麼送的，押送貨物的相關人員具體是誰，每次押送的貨物具體是為何物，應當都會一一記載存檔。“
”所以其中的條例明細，存案記檔，都清楚明了。“
”紙張賬冊俱在，不容她辯駁。”
“從結果上來說，你如藿阿姊這次福大命大，成功脫險，是托你如葵妹妹的福。”
“孩子和她本人，在經曆了無比兇險的血崩早産後，艱難掙紮求存，幸而保全了性命，母子雙雙安全無虞。”
“但，你也熟讀大雍刑法條律，認定犯案之後主犯的相關罪名，并不是以最後他們是否達到謀害目的，來作為判斷的基本依據的。”
“被謀害之人，得以巫神庇佑，好不容易從鬼門關外逃出生天，避開惡人的刻意謀害，從而活命。”
“這樣的幸運和掙紮，并不能被當作謀害之人逃出律法制裁和減輕她應負責任的借口！“
”這天底下就沒有這般道理！”
“所以，你的新婦程嫣，程娘子，蓄意謀害你如藿阿姊和她那還未出生，便被人惦記上了的，倒了血黴的，你的首個小外外，從事實和所收繳的證據上來看，這個罪名肯定是鐵闆釘釘的了。”
“其次，确實，在刑律判案中，我們不能光以事實和收集到的證據，來認定謀害之人的罪名，還要考量主動謀害之人，做出此行為的，她本身最終的目的和想法。”
“關于這一點上，你的新婦程家娘子，不管是在你阿母面前，還是後來，你親自詢問時，都得到了她的親口承認。“
”她是确實兩次都承認了，她刻意做出這一切的行為，是想對你如藿阿姊和她腹中的胎兒所不利的。”
“故而，在一般的刑堂判案中，所要求的犯案之人的口供也便是有了。“
”這全然是在她自己承認的情況之中招供的，我與你阿姆，乃至這松濤堂上所有在座的長輩，一沒有對她的身上施之刀釜，二也沒有對她進行言語上的逼迫和誘導。”
“之前的兩番承認，則全然出于她自願，是她的本意。”
“但現在的問題在于，她所承認的，以及她所描述的，甚至算上她描述她想要達成的最後目的，都通通是隻為傷人，而非直接害命。”
“無論我們信與不信，從這點上看，我們既沒有完全支撐我們覺得程家娘子刻意謀害性命的佐證。“
”況且，她也并不承認，取得掌家之權之後，所做的一系列行為，其一：調換偷奸耍滑的粗使仆婦到每月定時定點送往佘府你如藿阿姊處的體己之物的隊伍當中。”
“其二：将于你如藿阿姊以及她周邊的女使相熟的領隊嬷嬷，都一一換上諸如上述那般偷奸耍滑，隻問錢财不問忠心之人。“
”說實話，這樣的隊伍配置，就活像是個篩子似的，那是哪哪都會漏，要不是全靠如葵機敏，如果單純從這幾個偷奸耍滑，善于斂财的奸惡婆子身上查……”
“說不準，還真的一時半會兒，查不到你這新婦頭上。”
“而且，你這新婦還為保全自身計劃的順利實行，安排了第三步。”
“她連後續的意外風險，監察禦史都已經安排上了。”
“她将自己的貼陪嫁貼身女使，安排在了這一群偷奸耍滑的婆子當中，到這一步，才是真的算無遺漏啊！”
“真就如同剛才那婆子所說，你的新婦，程家娘子的貼身女使是誰？那老婆子又是誰？“
”那婆子剛剛哭喊求饒時曾說道，來監管的那批人可是你殷府少夫人陪嫁中的貼身女使啊！“
”确實，從他們有限的眼界上來看，一個未來的管家娘子，便足矣震懾住他們所有的人了。“
”後面的老婆子也承認了，她哪敢不聽未來當家主母身邊的陪嫁貼身女使的話啊？“
”若是不聽，萬一真被未來的管家娘子記恨上了，以她有限的眼界上來看，恐怕是天都塌了。“
”所以，即使她不是個東西，又僅僅是一介粗鄙鄉婦，且還就是托了人找了關系又拆了銀子，加塞，賄賂進來的上一個貪得無厭粗鄙無能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