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宴行不記得上次感受到這樣安心是什麼時候。
應鸾在他的身側躺着,而他可以将她虛虛地圈在自己的懷裡,感受着她細微的呼吸。兩個人什麼都不做,他卻感受到了罕見的平靜。
他閉上眼睛,被褥枕頭上隐隐沾染她的氣息,讓他感覺此時自己已經接近最幸福的極點,就算是此刻的他直接死去,臉上恐怕也挂着安甯的微笑。
但當他醒來之後沒有看到應鸾,糟糕與失落的感覺直接成倍地向他襲來。
他幾乎是用最快地動作沖出了卧室,猛然對開書房的門,發現應鸾正坐在桌前用光腦通話。
聽到他的聲音,她用手指“噓”了一下,示意自己在打電話。
陸宴行的身體立刻放松下來,走到她的旁邊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應鸾失示意了一下屏幕,表示她在和信息局對接。
現在和他們的交談基本上陷入了死局。
在今天早上,她發現她的賬戶收到了一筆不菲的轉賬之後,順着來源撥通了信息局上司的電話,對方的語氣出奇的平靜:
“除了原本對你的賠償之外,還有你事故期間的工資,并且還有對你轉崗調任的補償。”
“轉崗補償?”
“對,根據你傳回的身體報告來看,你很難再勝任原本的工作,單位已經決定把你調任到檔案部分,負責文書整理。”
應鸾雖然已經忘記了原本的工作流程,但聽到這個消息的的時候,身體本能産生了抗拒反應:“我沒有說過接受轉崗。”
“根據法律規定,你現在屬于單位的特殊照顧人員,轉崗是對你的保護。此外,賠償都是按照現有法律的最高标準來的,并沒有苛責和虧待你。”
“……”應鸾沉默了。
“這邊已經為你安排好了新的辦公室,等你複工的時候,記得把原來辦公室内的東西帶走。”上司機械式地通知了幾句,而後挂掉了電話。
“我……”應鸾還來不及詢問更多消息,那邊已經傳來一篇忙音。
她關掉光腦,揉了揉頭發,趴在桌上哀嚎了,她之前一直在家中修養,從沒感覺失憶居然會帶來這麼多麻煩,而一旦涉及到工作,問題就接踵而來。
她内心的聲音告訴她,她不想轉崗,隻能坐在辦公室作文書工作并不符合她的職業期待。她喜歡在各個星球之間穿梭的感覺,那讓她感覺到自己是享受的,自由的。
陸宴行觀察着她的表情:“如果實在不喜歡的話,要不要換一份工作呢?”
他想,應鸾現在的工作并不穩定,而且經常出差,去各個小行星掩護任務,非常危險。
更何況,一提到小行星,他就想起應鸾和楚維禮也是在一個偏遠的行星認識,他們甚至在那裡同居過一段時間……他感覺到一陣慌張和抗拒。
雖然楚維禮目前生死不明,但難保不會有第二個楚維禮,第三個楚維禮,他們處心積慮地接近應鸾,用下賤卑劣地手段騙去她的同情和信任,讓她背叛契約,背叛與他的約定……
和應鸾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他都覺得無比的幸福,他們完全是屬于彼此的,任何人都休想把他們分開。失去她的感覺,他也不想體會第二次。
但這些話他都不能說,他隻能盡力引導她,做出他理想的選擇。
“研究所裡還有一些崗位,比起理論研究更偏向實地考察,也有很多星際出行的機會,工作比信息局的要輕松一些,工資也可觀很多……如果我推薦你的話,以你的資曆應該可以。”
如果她也能在研究所工作,那她的一切都在他的視線之内了。
他看着應鸾,以他對她的了解,她應該不會拒絕。
應鸾撓撓頭發,歎息一口氣:“再說吧,我要回信息局一趟。”
陸宴行的笑容僵在臉上:“為什麼?你要繼續那個工作嗎?”
“現在還沒想好。”應鸾垂着腦袋,“但是直覺告訴我必須回去,很多事情我都搞不明白。”
她依舊好奇到底是誰破壞了飛船,如果不是信息局裡的人,那隻能是她身邊的人。
而且她究竟為什麼要去那麼偏遠的行星?出行前她的同事已經提醒過她附近有隕石漩渦,如果僅僅為了運送任務,她并不是那種收到了提醒還一意孤行的人。
這些隻有再回去一次才能弄清楚。
陸宴行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他垂下眼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飛快思考着如何讓她放棄這個念頭。
“你跟我一起去吧?”應鸾出來開口。
“嗯……嗯?”陸宴行擡頭。
她說:“那些人我都不認識,你在我旁邊,說不定還能提醒我一下這些人都是誰,讓我不至于太失禮。”
應鸾試探詢問:“你方便嗎?總感覺你不喜歡信息局,如果實在抗拒的話,我一個人也沒問題。”
一旦提起信息局,陸宴行的神色總是透露出一股不自在的緊張。應鸾想起之前看過的一本書,如果配偶之間的耦合程度較高,一個人受了傷,另一個人的精神狀态也會受到影響,然而此刻的她失憶了,受到影響的隻有陸宴行自己。
他輕笑一下:“沒關系的,我陪你去。”
總是為他人着想,甚至有時别人還沒走出去一步,她就已經替别人想了十步,這就是應鸾。
她善良,堅韌,猶如向陽而生的翠樹,而他則是角落裡陰濕的苔藓,靠她所遮蔽出的陰影栖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