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托我來送紅封。”
江絮隔着厚厚的黑霧,瞧不起江席玉半點神情,隻得通過他那冷冰冰的話語,以及他手裡頭提着的那閃爍着昏黃燭火的燈,後便再無任何響動。
而這濃郁般的黑霧,也讓她的内心漸漸不安起來,這股不安感似冬日裡頭微寒的風,将她整個人給包裹起來,使她心裡頭難以平靜下來。
但她仍是點點頭應了聲好。
之後便聽見屋裡頭響起很輕很輕的腳步聲,要不是她知道這是江席玉,怕是早就被這腳步聲給吓了個半死。
她知道江席玉把那紅封放在那裡,因為他手裡頭提着的燈随着他的動作而前進着,直到在桌旁停下,并在空中劃過一道較為優美的弧度。
那燈在那兒停時,江絮總感覺在那被黑夜籠罩的某處,有一雙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盯的她渾身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後,就聽江席玉用那幾乎于毫無情緒的聲音說道:明兒個要啟程去泺州拜訪親眷,莫要遲了。”
他聲音聽起來冷漠而又透着點兒客套,像是那被冰凍成猶如千年的寒冰,聽不出半分起伏。
江絮聽着這話,并不知怎突然就要去哪裡了?也沒人同她說,她也更不知是明兒個什麼時辰出發,而聽着江席玉的語氣,覺着這并不是商議,而是通知。
或許他們三人早就商議過結果才來通知她的,這讓她覺着自個兒像是被抛棄了般,連這種大事都事先不與她說。
但又轉念一想,自個兒并不是真江絮,又有什麼資格詢問這些?
當她想明白再度擡頭時,卻不見江席玉半點兒神情,忽而覺着有點惆怅,她還以為江席玉會等到她應答後才走,沒成想不等她回答便走了。
“姑娘,這屋裡頭為何不點燈?”
芍藥的疑慮聲傳進她的耳中,這才使她的神識稍稍回了些,她轉眸看她,卻并無答話之意,因為她隻有在這黑夜誰也看不到的角落裡,才能盡情做自個兒。
江絮明白若她點亮了燈,發現自個兒并沒有回話,或許會覺得吃驚,因真的江絮并不會這樣,而且會在她問話的瞬間用極為歡快的語氣回複着。
可現在的她身心早已疲憊不堪,唯一想做的,便是好好睡上那麼一覺,于是乎,她無力地趴在窗沿,眼皮一下一下垂了下來,最後沉沉地合上眼眸。
但當她合上眼眸的那一瞬間,屋裡頭的蠟燭恰恰好被點亮了,她被這突如其來的光源給刺的睜了眼,甫一轉眸,就見芍藥有些焦急的看着她,江絮睜着那滿是疲憊的雙眸,就連腦袋都有些昏昏漲漲的,可芍藥的聲音卻清晰無比地入了耳:“姑娘,在這兒睡會着涼的,還是回榻上睡吧。”
江絮聽着她話,忙點點頭,聲音含含糊糊地有些聽不清楚:“好,對了,阿兄剛才來說是明兒個全家要啟程去泺州,要收拾下行囊,我不知要帶什麼,所以就枕在這兒,誰知道會在此睡過去。”
她話語中還帶着點兒不好意思的樣兒,不過她确實該想想帶些什麼去了,要不是芍藥及時進來,她怕是就這麼睡到明日。
“這些奴婢來便是,姑娘眼下做的是養精蓄銳,而非考慮這些。”
江絮剛想拒絕,就見芍藥眼眸中透着執拗與認真時,她便知道自個兒是拗不過她了,于是乎,便隻好妥協,但當她卸下珠钗佩環時,卻還是叮囑她莫要整得太晚睡,芍藥也自是應允了。
“姑娘,這桌上的紅封是?”
面對芍藥的疑問,江絮很是自然地擡了擡眼皮看過去,隻見那桌上的紅封極其厚,甚至比鐘月佩的還要厚。
故在她目光接觸到那紅封時,眼底閃過一絲驚豔,但很快故作慵懶地說道:“這個啊,是阿兄給的,說是父親托他送來的。”
但就在她放松時,腦海中卻又浮現出江席玉那番話,她也在這時想起,自個兒好像還沒問究竟什麼時候去,完了完了,她怎麼能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
“芍藥,明兒個幾時去?”
她說完看着為她整理行裝的芍藥,就見對方手微頓,擡眸看着她,江絮被她這麼一看,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因她總感覺她看她有點兒奇怪,但她卻又說不出是那兒奇。
“一直都是辰時,姑娘莫不是忘了?”
芍藥的話語中帶着幾分懷疑,雖然她眸光中仍是平靜如初,可她心髒卻還是砰砰直跳,臨了,她知道自個兒不能再坐以待斃了,于是,她偷偷地掐了把自個兒的後腰,眼眶瞬間爬滿淚水,就連語氣中都帶着點兒懊悔:
“我記性怎會如此差,竟連幾時去都能忘?明明之前的我,記性一直很好的,不過沒關系,隻要我沒把你們忘了,就不算太糟。”
她說完最後一句話後,朝芍藥露出一個寬慰的笑臉。
她明白,此刻她要是再裝成單純無辜樣,隻會加深懷疑,所以隻得先這樣了。
江絮說完這些,便見芍藥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後,囑咐地說道:“姑娘記性差是正常的,所以還是好生歇息着,趕明兒個,奴婢喚姑娘起來。”
江絮并不知道她信了沒,隻知道自個兒要是再不睡,她就真的不會信她了。
因而她點點頭,褪了衣物隻着了件白色心衣便睡了下去。
——
呼吸漸漸平穩,她也在迷迷糊糊中,似乎回到了五歲那年歲首,母親給她一個好厚的紅封,她見到那紅封時,眼眸亮地宛若天上的星河,璀璨耀眼,而母親卻隻是慈愛地撫摸着她的腦袋,笑着說她真可愛。
她擡眸,卻發現母親的臉變得模糊不清,像是被一層厚厚的黑紗黏上去的,因為無論怎麼樣,她都無法揮去母親臉上那抹黑紗,反而引起了母親的懷疑,就在她說沒關系時,頭頂傳來母親輕柔地聲音:
“歲歲,今兒個既是歲首也是你的生辰,我的歲歲又長大了一歲,是個大姑娘了,真好啊。”
她話語透着一點兒哀傷,又有點不舍,這使得江絮總感覺她好像是見到長大後的她了,因為她五歲時母親并不是這樣說,而是溫柔地詢問她有想要的東西嗎等之類的話語。
所以她眼眶漸漸濕潤起來,直直撲進母親的臂彎,感受着她懷裡的溫度,而回應她的,則是芍藥的輕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