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駛入月島,面向隅田川緩緩鋪開的高層公寓上已經亮起許多燈光。潮崎久世如今居住的公寓前是一條步行優先道,琴酒在路口處把車停了下來。
“既然你接手了掃尾任務,就别忘記做該做的事。”他這麼警告到。琴酒不介意被打斷了興緻的潮崎久世去找點什麼替代品,但如果耽誤了任務,他會給他一個畢生難忘的教訓。
潮崎久世沒有回話,隻是撩起右鬓向他示意早已帶上的通訊器。雖然已經收回高林都司的所有資料,但依然會對瑞枝保持三個月左右的監視,确保她的确一無所知。
才推開車門,雪片就兇猛地向人撲來。潮崎久世拉緊了大衣,穿過已經積雪的街道。與呼嘯的風聲一起傳來的是竊聽器那頭瑞枝正在用小孩子的口吻和日花裡說話,聽起來就像是某些甜美的家庭劇片段——經曆了輕微的波折後迎來了田園牧歌式的美滿結局。有些仁慈的導演還會給在中途去世的人氣角色留下一幕追憶,但潮崎久世笃信高林都司并不希望死掉以後還得在這個世間留下什麼痕迹。不斷被想起,不斷被喚醒,“就像讓垂死的人做仰卧起坐一樣殘忍。”
說這話的時候他們一起坐在八重洲的“海灘哥倫比亞”啤酒店裡。在認識高林前潮崎久世幾乎不喝啤酒,但在這裡他學會了喝加可樂的金力士。
他們坐在吧台漫無邊際地聊天,不想說話時就看調酒師松尾光平用一台冰冷型舊式生啤機給客人倒酒。
看高林都司的外表和談吐很難想象他是那種已經被無力感壓垮的人,雖然已經37歲,但頭發梳理得非常整齊,總是穿着質地精良的純毛開衫,偶爾還會看一些英文報刊。潮崎久世知道他曾經交過一個朋友,是個名叫珠緒的那霸女孩,當時正陷于與男友的苦戀中。因為出身小地方,也沒有什麼出衆的容貌和才華,家住東京的男方家長一直不同意他們交往。
這樣的理由潮崎久世隻能模模糊糊地理解一點,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就像坐在一艘行駛的小船上,沿着岸邊蕩來蕩去,卻總是靠不了岸。但有時候他也會覺得,如果真的有機會上岸,也許又會很害怕。
因為高林都司而短暫地關注了一陣珠緒後,潮崎久世就把她抛在了腦後。誠然這個女孩熱情又充滿活力,但那霸女孩的東京愛情故事對他沒有絲毫吸引力。直到那天晚上在“海灘哥倫比亞”喝掉第二杯啤酒後,高林突然說起了後續。
“竟然考取了大學的醫學部?”那一刻潮崎久世的确感到了驚訝。
高林沒有什麼吊人胃口與的習慣,盡量簡單地将後來的事描述了一下。在婚事進入僵持後,男方的外婆突然拿出一千萬日元想将外孫翔太送到美國留學,但翔太卻将這筆錢交給珠緒去參加補習班,在經過兩年的複習後珠緒考取了大學醫學部,随後兩人分手。
簡單但跌宕起伏的劇情讓松尾光平也忍不住湊過來搭話,“真是個無情的女孩子。”
“不,分手是翔太主動提出的。”高林啜飲着淡淡柑橘風味的啤酒,将自己所知的來龍去脈一一道出,一時之間衆人都不知道該如何評價。
松尾光平茫然地擦拭着杯子,“如果從投資的角度說,男方真是賠得徹徹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