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祉也罕見地沉默了,她是親王殿下,應該不至于吧?
周邧這人她隻見過一面,了解不深,但在當年,是少數能夠考入都邑學宮的女學子,都邑城内稱之為“逸群之才”。
但如今看來……簡直是文武雙全嘛。
周邧溫和一笑,頗為文雅地作揖:“抱歉,讓殿下受驚了。”
……好一個收放自如啊。
“瞧,我們來的正巧,再晚些他們可就要打起來了。”那是一道相當熟悉的音色,不疾不徐地咬着字,顯出幾分魅惑之意,十分勾人,秦祉側頭望去,萸紫外衫長袍随意地披在肩頭,一雙眼笑意盈盈,見人看來反而輕挑眉毛,“…見過殿下。”
竟然是……
蘭幹五大營的中郎将,花穎慈?
秦祉視線從此人臉上掃過,最終又落回周和,隐隐察覺到了點什麼,這人自始自終都與周和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所以當初相國府大火,花穎慈救下秦赜的原因,是因為周和的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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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當初站隊失利,不成想朱太後竟全然不敵阮義,如今都邑城内已是阮義做主,我的人行動不便,此事隻能交由你去處理。”夜黑風高,燭火搖曳,影影綽綽間隻見周和炯亮的雙眸倒映着火光。
他面前,花穎慈飲酒笑道:“阮義要滅相國府,你隻救秦賾,放任府内百人不管不顧,如何保證他會為你所用?”
“賣個人情罷了。”周和舉杯對飲,說,“何況日時不多,就在今夜,哪裡救的過來。”
“今夜?”花穎慈動作一頓:“消息可靠?”
“誰知道,看你信不信得過張陏了。”
……
月影遍地,夜色融融。
三更天,巷陌深處幽然傳來一慢兩快碰撞敲擊的聲響。
“平安無事...”兩名更夫身着布衣、手握鑼梆,隐隐現身。
溫涼參半的東風翩然攜一股氣味散向遠方。
原本困意繞頂的更夫霎時間停住了腳步。
“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停下來了?”
更夫細細嗅探,狐疑道:“你可曾嗅到什麼?”
“像是……”
他眉頭微蹙,朝着四周望去:“莫不是哪裡走了水?”
“這個時辰?”旁邊的更夫也是一驚,連忙順着風向趕了幾步,登時差點腿一軟,栽倒在地。
夜,遮雲避月,舉目皆黑。
但都邑城卻火光接天。赤紅星光似孔明燈冉冉升起,滾滾濃煙肆無忌憚淹沒天邊。
“是相國府!”
“來人,相國府走水了!”
府内哀聲四起,濃郁的血腥氣撲面而來,兩名更夫喊着話,急沖沖順着偏廊破門而入,愣是被眼前屍橫遍野的景象吓得渾身僵硬。
不等破喉而出的尖叫響起,被人一劍封喉。
“噗呲”一聲,血濺三尺。
火勢蔓延,相國府上下墜入一片火海,府外甚可忽略不計的水遠抵不過這熊熊燃起的烈火。
府邸第三進院的偏宅,潔白的月光宛若染上血色,傾灑青苔石面,磚瓦牆壁上,黑衣人手握短刀俯身前行。
姑娘身着竹青祥雲紋羅绮雲裙,腕帶絞絲銀镯,左不過及笄之年,面上視死如歸,步伐不穩沖入院落,朝着内院的長廊跑去,淩亂地腳步聲在夜色中尤為明顯。
黑衣人一腳踏于磚瓦,翻身而下,踩在鮮血彙聚而成的地面,霎時間衣擺污穢。
“後院可還有人,說出來饒你不死。”
姑娘被這兀然出現的身影一驚,撲到在地,周身寒意四起,竟止不住渾身戰栗,她強忍着搖頭。
月光描摹的五官赫然是秦祉的貼身侍女青皖,她一手握住腰間匕首,爬起身揚聲故作呵斥,聲音卻帶着顫:“簡直無法無天,這是相國府,你算什麼東西敢在這胡作非為?”
滿身珠華傍身,濃筆描眉,黑衣人端詳幾許,霎時冷笑:“你是秦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