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文勰和虞倉寅同時擡眼。
鐘懷一頓,神色如常的一轉口風:“比不得閣主身邊,因而即便沒了戰亂的侵襲,可饑餓卻始終得不到解決。”
“直至半月前,他們遇到一人施以援手,但對方聲稱有事相求,并允諾事成之後會給他們不少錢糧。”
“這事兒便是截取官鹽?”
“正是,那人隻說讓他們跟随這位雒溪行動,而後便徹底消失。”鐘懷說,“閣主,可要審訊雒溪?”
“不。”秦祉搖頭,“那多沒意思。”
“你看,我就說吧。”韓晟低聲笑說,“朔昭閣不正經不是沒有原因的,這典型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主公的意思是?”賈文勰覺得有些不妙,這份不妙的心情對準的,不是在座的哪一位,而是遠在統陽,即将要過壽宴,不知哪個林氏的倒黴蛋。
“既然這位雒溪被派來奪取官鹽,又有諸多百姓為證,自然他指誰誰就是幕後主使。”秦祉一雙笑眼中滿是算計,“要是身上有刑傷,反倒叫人說是嚴刑逼供,屈打成招了。”
這一次應邀,簡直可以說是各懷鬼胎,沒有一個人的目的是單為了過壽的,馬車緩緩駛過統陽城門時,雒溪明顯有了些許反應,呼吸在不知不覺間,急促了。
要說之前周氏壽宴純屬意外,這一回,就是奔着搗亂去的。
“我說閣主,雖說他不能說話,但也不是能任咱們胡說的主吧?”韓晟單手撐着腦袋,靠在馬車上一晃一晃,“一會兒真被林氏質疑,能行嗎?”
半月時間,秦祉已然恢複了精力,此刻神色極好,有一搭沒一搭的拂着茶沫:“那就要看你們兩個的發揮了。”
整個朔昭閣最擅言語的兩個人互相對視,同時一伸手:“請。”
統陽林氏的嫡長公子林百毓同樵陽周氏有些交情,而林氏也正是當年陸赟在都邑潛伏的士族,據說這位長公子為人不太正常,至于具體是怎麼個情況,陸赟皺着眉頭憋了半天,最後還是一句“我是真形容不出來,反正看着挺正常的,但是有時候就很莫名其妙,總歸要和他接觸你們得小心些......”
統陽城内一片太平景象,往來行人絡繹不絕,好不熱鬧,林府正門,自有兩排小厮俯身迎接,為首之人乃是林氏族子,笑意盈盈:“晉赭王殿下,久仰。”
秦祉隻是輕微瞥了一眼,十分淡漠地颔首,反倒是韓晟笑着拍了拍對方的肩道:“除了我們可還有誰到了?”
那族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回道:“因着梌州牧要事,梌州六郡太守皆來了,不知您是......?”
“來了就好。”韓晟眯起眼睛,沖對方呲牙一笑,而後大步趕了上去,“閣主,戲台子和看客可都來齊了。”
梌州内共六郡,晉赭、伏甯、統陽、環琅、胤城、錦陽,六位太守之中,除去賈文勰外,便唯有伏甯太守葛辭恙與秦祉可謂是肝膽相照。
原因嘛,自然是因為葛向北的關系,葛家與秦家是世交,秦祉也正是跟着葛辭恙才叫一聲“子赢叔”,至于當年都邑城帶着秦祉上天入地的,若隻有秦赜一人的話,大概早就被周和一幹人圍了一頓暴揍。
這份功勞是自戀又臭屁的葛辭恙自己安給自己的,除了他之外,秦赜和秦祉都死不承認。
“啪嗒”,微乎其微的石子落地發出丁點聲響,奪去了秦祉的注意,她回頭的瞬間,一隻胳膊直接搭在肩頭,将半邊重量壓了過來,“呦小......”
這人說話一頓,偷偷摸摸地壓低聲音問:“嘶...我現在應該叫你什麼?”
秦祉隻微微偏頭,一張和葛向北有幾分相似的臉挂着笑意出現在眼前,多年不見,太守的官職也沒能讓此人穩妥下來,仍然一副混不吝的模樣,偏生了一雙誘人的狐狸眼,更顯得不靠譜了!
“葛辭恙?”秦祉叫了一聲。
“嗯,怎麼樣?”這人還跟小時候一樣,攬着人便往庭院走,絲毫不避諱,“聽說你哥他老人家還活着,見到了嗎,怎麼沒和你一起回梌州,好歹咱們也算有個伴。”
秦祉擡手将人從肩膀上揮落,頂着對方詫異的目光正色道:“葛太守,請自重。”
“我艹?”葛辭恙氣笑了,“小沒良心的你裝不認識你哥我呢?”
秦祉仿佛看傻子般的眼神,抱有一絲同情心瞧着他,而後無奈地歎氣搖頭往他身後一掃,示意。
葛辭恙身形一頓,緩緩回身,隻見身後林氏的人早已等候多時,見到此景無不投來詫異的目光。
秦祉扶額心道:完蛋了。
林氏頗為尴尬地咳了一聲,深深揖禮道:“家主已在廳内等候,諸位,請。”
他身後,隐隐約約的交談聲順門縫傳出:“......這誰說不是呢,可總要拿出證據才是,如若不然,反倒要讓晉赭王解釋明白?”
“難道不應該由他去解釋嗎?”又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他們晉赭負責的官鹽出了問題,不找他找誰啊。”
“自當是均輸令【1】啊。”賈文勰含笑接道,頓時屋内沒了聲響,幾人推門而入,他側身一讓,身後秦祉長身玉立,逐漸現身于視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