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實不叫春盈。
最早也不是什麼春山居的管事,記憶中她也曾經在一個小院子裡,似乎有着和美的家,過着還算快活的日子。
但是仔細想想,其實記不大清了……
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一般,早已記不清了。
第一次知道春山居的那年,她隻有八歲,那天風和日麗、萬裡無雲,幾個半大的孩子一邊跑、一邊鬧,丢下身後母親笑意盈盈“記得回家吃飯”的勸告,順着裡街小巷穿過,像一陣風,自由而熱烈。
偶有路邊雜貨的店主笑罵兩句,也不過是訓她們看着路,别胡亂撞壞了人家的東西,賠是賠不起的。
春盈,不,那個時候她不叫春盈。
她叫陳遙光。
小小陳跟着一群孩子,她腿腳最快,沖在了最前方,倒退着笑喊道:“你們快點!聽說那邊的百戲坊就要開始了,再晚點可就看不到了!”
“不用着急啦,趕得過去!”
“就是,倒是你跑那麼快當心......哎,陳遙光看路!”那道聲音聽着十分急促,可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身子已經先一步撞到了人,臉貼到那人衣服料子的瞬間,陳遙光心中隻剩下一個念頭:完蛋了。
她避之不及,猛地撲倒在了石磚地面上,來不及吃痛,入眼看見的便是丹青松柏紋的玄色緞面長袍的下擺,雍容、華貴,高不可攀。
“啊......”一群孩子直接傻眼了,愣是一個字都沒敢說出口。
“幹什麼呢你們!知道我們家主人什麼身份,也敢沖撞上來,不要命了!”身後小厮呵斥的要彎腰将人拉扯開,陳遙光頓時吓得險些掉眼淚,她連忙小聲說着,“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您千萬别和我一般見識......”
那華服的主人擡手一攔,擋住了小厮的動作,他逆着光,陳遙光看不清對方的長相,隻知道他的聲音很好聽,猶如神袛般的悅耳,“沒事,你和一小孩子計較什麼。”
而後他似乎終于肯施舍般地微微垂眸,打量着面前的小孩,未幾輕笑:“年歲不大,倒還會說話。”
隻此一句,那人便擡腳邁入了身後的那道台階,陳遙光心有餘悸地擡頭望去,隻見黑色牌匾上寫“春山居”三個大字,大門内,莺莺燕燕、語笑喧阗。
原本該結束的,她與這些富貴之人的緣分,若是隻在那一天有過一次交集,或許她的人生未必會是如此。
再次與春山居的交彙,是一場意外。
一年後,陳遙光無意間撞見了一位女子從春山居後院翻牆而出,兩個人就這麼摔疊到一處去,她“哎呦”一聲,從地上爬了起來,嘴上說着“你沒事吧”,可眼睛看過去的一瞬間,險些沒有尖叫出聲。
是血。
大大小小的傷口遍布全身,她年歲小,分不清那是什麼,可若現在想來,其實足夠直觀了,是鞭傷。
那女子漂亮秀麗的容顔,痛苦哀恸的表情,陳遙光有很長一段時間都難以忘記。
“救救我......”那女子淚水順着眼角滑落,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盡管這是根剛剛冒頭的小草,一拽就掉,可她仍舊在求救,她說,“帶我走......”
“啊?”陳遙光懵了,“我怎麼救你,你還能走嗎?”
那女子哭着咬牙起身,看樣子體力不支,走不了多遠就會倒下,陳遙光到處看了看,拾起根木棍給她撐着:“這邊有條小道,能通到峽河去,沿路也難留下印迹......”
“我想報官...”她聲淚俱下道,“我要去官府......”
還是太善良了……
陳遙光想,她如果不幫這個忙,如果多問一嘴發生了什麼,或者說,哪怕不幫她去官府,都還能逃脫這個該死的命運的。
“那也要先離開這裡吧!”陳遙光帶着人,從那小路上邊走邊觀察,連帶着掩蓋了足迹,繞了幾圈路,讓血迹混亂的沒有路線,這才帶着人去了官府。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