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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瞪的很大的眼睛正目不轉睛地看向前方,睫羽被陽光透過,打下一層陰影,細細看去,那雙眼中好似布滿驚恐的神色,卻沒有一絲光芒,無聲無息地,如一潭死水。
發絲淩亂的貼在臉龐,帶着幹涸的血迹,面色發青,大塊大塊的沉積,一聲輕微的振翅聲傳來,落在鼻尖的赫然是一隻飛蟲,緊接着一隻跟着一隻,視野倒退,整張臉才逐漸呈現在眼前,那是一顆算不得新鮮,也稱不上多久的......
人頭。
一杆長槍從脖頸處插了進去,立在那輛車的正前方,往遠處一望,十幾輛車前整整齊齊架着的,全部都是昨夜春山居丢失的那些屍首。
其後,密密麻麻,浩浩蕩蕩而來的,是徐生的萬人大軍。
“到了。”韓晟輕勒缰繩,視野之中,端壽城城門緊閉,其上隐約可見嚴陣以待的士兵。
“楚湛就讓你這麼帶路?”徐生微微蹙眉,冷笑一聲,“奔着人家城門去,我們要損失多少人才能攻破這城?”
韓晟不鹹不淡地看了他一眼,而後笑道:“端壽城内的糧鐵不會供給晉赭王,士兵人數也讓柏蕭鶴帶走了大半,一旦開戰,殿下會趁機派人偷偷打開城門,徐軍不會損失太多。”
徐生盯着他,懷疑不減。
但韓晟神色極其自然,像是對他的想法了如指掌一般,說:“殿下自然備了路觀圖,隻是.”
他故意停頓一秒:“隻是殿下也是十分擔心,如果徐軍攻入端壽後,出爾反爾……”
徐生聞言笑了:“那他要如何?”
“總要有個什麼憑證才是。”
“你說什麼?”茶盞徒然被打翻在地,滾燙的茶水灑在了竹席之上,“徐軍陣前上挂的都是端壽士族的人頭?”
“昨天那天屍身真是他們族人的?”
“回殿下,千真萬确。”
楚湛欲言又止,一雙杏眸中沒了往日的虛假,顯然被怒火填滿了:“不是徐生他有病嗎!”
“他是不是嫌楚霁和柏蕭鶴當對手不夠爽啊,非要弄的士族都跟着反他才滿意!”
親衛垂着頭無聲接受着他的怒氣,最後緩緩給出了緻命一擊:“城内如今風言風語,謠傳這些人頭是殿下送出去的……”
“你放……”不雅的字終究讓他咽了回去,楚湛閉了閉眼,再度睜開已經全然冷靜了下來,他溫和地笑了笑,問,“楚霁人呢?”
“在城樓上。”
“帶上所有府兵,去城樓。”眉目之間,隻剩下無盡的冷意。
楚湛想,他中計了,隻是從哪一步出了問題,還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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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糧草和軍需沒問題,城牆正在加固中。”城門尉說,“隻是城外西邊似乎有動靜,屬下怕是徐軍偷襲。”
“西邊?”秦祉詫異道,韓晟不會在這個時機将徐軍往那邊引,這個時候西邊有動靜,顯然更大的可能是柏蕭鶴那邊搞的鬼,“韓閣,你去看看。”
“嗯。”韓閣應了一聲,轉身就要下去,卻不料正巧有親衛往上跑,險些沒撞到一處,來人氣喘籲籲,“殿下,端壽王帶人奔着城門來了,看樣子來勢洶洶啊。”
“嘶……”秦祉眨了眨眼,“說我不在。”
“啊?”
“大軍當前,哪有時間跟他掰扯這些。”秦祉不打算在此地與對方糾纏,她猛地想到了什麼,轉身沖着城外看去,“斥候是不是說那些人頭是端壽各家的孩子?”
“是,聽說是昨夜被端壽王召到春山居後出了事的。”
“那不是正好嘛!”秦祉一笑,吩咐着,“快叫人将端壽王攔起來。”
“可是那畢竟是燕室宗親……不太好吧?”
“簡直死腦筋,眼下此事沒調查清楚之前,他公然上街遇刺該如何是好?”秦祉拍了拍對方,義正言辭說,“這是在保護他。”
與此同時。
端壽城西,居川将一道重石從草叢之中拉開,灰土彌漫之中,一條黑色的密道隐約顯現。
“這半年來楚湛倒還信任你。”柏蕭鶴微微蹲下身,朝着密道中探去。
這是端壽不為人知的、記錄在文書中的路。
居川勾唇道:“畢竟當初在殿下那裡,被某位酷吏特殊關照過一段日子,那傷至今未好,楚湛自然會深信不疑我沒有背叛他。”
他率先撥開樹叢,順着密道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