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要變了。
秦祉順着窗棂朝外看去,鼻腔微微發出一聲疑惑:“要下雨了?”
屋内燭火幽幽,陳徽面色不佳的端坐對側,對面賈文勰沖他颔首點頭,身側除了柏蕭鶴外,竟還有一人,名為解祈安,自诩蘭幹謀士。
“陳歲不重要,或者說跟家族利益相比,無足輕重而已。”陳徽喝了口酒,繼續說,“域陵陳氏乃是中原十姓,家族門楣,百年聲望不可斷,而如今燕安頹敗,未必沒有天下易主之勢。”
“陳使君,說話自當三思。”賈文勰提醒道。
陳徽看他一眼,扯了扯嘴角:“真是三思而慮之深,才能在此地耽誤如此長的時間。”
“如今徐行控制天子于殷州廬野暫時落腳,那可是個好地方,徐氏所有兵力皆養于此,勢力遍布州郡,那徐行的心思再明顯不過。”
“你以為周令能忍?”陳徽目光垂看微微晃動的酒,“周令必然會有動作,但他不會對天子出手,因為那是造反,于是他的目光便移向了蜀州牧楚旻,但他如何偏生選楚旻?”
“陳為與周令的交易是什麼?”秦祉單刀直入,絲毫不拖泥帶水。
“士族站隊,無非不過利益二字。”
秦祉笑着上身向前湊近了兩分:“那就稀奇了,周氏五世三公,陳為與他往來結盟,看似并無壞處,你如何要将此事轉達于本王,這不算背棄陳氏,背棄你長兄了嗎?”
“周令若立楚旻為帝,天下必會再度重現讨阮之局,屆時周令未必能自保,我陳家也危在旦夕。”
“陳為若知曉你今日言行,或會清理門戶。”
陳徽平靜說:“殿下護送蜀州牧楚旻返回蜀州途中,域陵太守陳徽為追查陳氏女公子陳歲,誤以為殿下強取豪奪,因而意圖行刺,以此洩憤。”
“晉赭王為保命刺中陳徽,楚旻及時現身阻攔,解開疑惑,因而為養傷,二人暫且留住晉赭。”
他将自己的刀随手放在隔壁柏蕭鶴的案幾上,閉眸說:“請。”
“瘋子。”解祈安煞有其事地點評道,“你就不怕這刀劍無眼,一時失手殺了你?”
陳徽面不改色的回:“如果你們不忌憚陳氏的話,也可。”
柏蕭鶴看着放到自己面前的刀,沒有動作,果不其然,秦祉再度開口,說的卻是:“此事不急,先見過楚旻再說。”
一晃又是一月,天下大局已定,讨阮聯盟四散,天子穩定于廬野,阮義舊部分崩離析,西州以肖敬、鄭硯為首的兩大軍閥收攬其餘黨,伺機向東攻打翼州,緻使周令不得已暫時退兵撤回樵陽。
這一撤,楚旻便暫無危機,因此刺向陳徽的那一刀,也暫時留存下來。
“殿下!獵物朝着你的方向去了!”司昀一馬當先,像一陣風從林間竄了出去。
馬蹄翻飛,掀起陣陣塵土,少年肆無忌憚的笑聲傳遍整個山林,在他之後,戰馬嘶鳴,旌旗蔽空,宛如一場盛大狂歡。
“我來。”秦祉身下馬匹速度隻快不慢,但上身卻如履平地般穩健,雙腿發力,手挽長弓,微風帶起發絲,她眼神明亮朝氣,反手搭上一隻羽箭。
就是此刻!
“嗖——”
破空的銳聲從耳旁一掠而過,旋即那隻靈巧機敏的鹿應聲而倒。
“啊!柏浪昭你要死啊!”秦祉這一箭尚未射出,被柏蕭鶴捷足先登,搶了鹿頭。
他暢快地大笑着從秦祉面前騎過,風中留下一句:“沒辦法,射技好啊!”
“站住!有本事比一比今天到底誰能奪得頭彩!”
幾匹戰馬率先沖鋒,互相咬着勁般的齊頭并進、你争我奪。
“哎,别耍賴啊。”柏蕭鶴手腕微微用力一帶,避開司昀的偷襲。
“你一常勝将軍,單涉獵多沒意思,我給你添點新鮮的玩法。”
“殿下,你這不管?”柏蕭鶴笑着反問,秦祉趁機縱馬而出,一箭射下獵物,頭也不回:“看不見。”
“閣主!閣主——!”
衆人玩的正歡,崔颉妙略顯焦急的聲音從後方趕來,秦祉聞言勒馬,狐疑道:“我怎麼感覺聽見颉妙的聲音了?”
“不能吧,她不是在朔昭閣與關和他們湊一起不知道搞什麼玩的呢嗎,怎麼會來這?”司昀跟着回頭,驚道,“靠,真來了,不是出什麼事了吧?”
“閣主!”
秦祉見狀問道:“怎麼了?”
崔颉妙微微喘着氣,說:“閣主,太中大夫于勤奉命持天子符節出使蘭幹,如今人已到王府了。”
“于勤?”從後面趕來的賈文勰意外道,“他這個時候來晉赭是為了什麼?”
“是谶緯一事。”
氣氛驟然凝重,隻聽她說:“天子有令,命晉赭王奉旨前往殷州廬野,入宮觐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