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陏當日那番話從腦海中一閃而過,緊接着,是葛向北模棱兩可的寵溺态度,以及段姝焉最後飛撲上去的身影和看似暧昧的舉止……
至于她自己,對淩雲和另一個女子的出手相助;聽得見為孩子哀嚎痛苦的母親的聲音;甚至于不顧禮節,半夜闖入府邸,插手荀谌和安瑾的私事……
是命運相連,苦痛并受的,同為浮沉亂世中女子生存不易的牽絆與共感。
他早該猜到的。
柏蕭鶴啞聲失笑,一個感性與理智并存,内心強大、擁有權勢卻仍看得見蒼生倒懸、生靈悲泣而願意施與溫柔的人,本該是一位女子。
“比我想象的要晚啊。”秦祉感慨道,她沒有任何意外,因為她從未刻意隐瞞這個既定的事實。
“中原的達官顯貴哪個不是塗脂抹粉,這誰看得出來?”
這話倒是不假,越是貴族之人,越注重顔面,除去基本的着裝,首飾粉墨也樣樣不缺,左右不過“體面”二字,示以家族風範。
“也是。”
“這算是個秘密嗎?”柏蕭鶴笑着用膝蓋碰了碰她,“哎,你不會滅口吧?”
秦祉故弄玄虛的搖頭歎氣:“說不好。”
“我剛把你從都邑城一路救出來的還記得嗎?”柏蕭鶴屈指輕輕彈了秦祉額角一下,“沒良心的。”
等等!
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他是不是,忘了什麼……
茶湯的霧氣散開,手指察覺到了點濕意,帶着溫熱。
柏蕭鶴視線掃過中衣的那一秒,“噌”的一下從榻上站了起來。
沐浴!!
還是,該死的兩次!
他還在對方意圖拒絕的時候,給人家“撲通”一下拽池子裡去了……
柏蕭鶴呼吸慢了一秒。
怪不得當時崔颉妙大驚失色,這個人……真是、真是……
“艹。”柏蕭鶴偏頭罵了一聲,隻覺得從未有過的溫熱從耳尖蔓延開來。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秦祉一愣,她探究地望去:“你……?”
“咳,我先走了。”柏蕭鶴倒退兩步,刻意避開秦祉的視線,“你養傷吧。”
說完,人頭也不回地又沖了出去,留下一臉莫名其妙的秦祉:“想什麼了?”
她笑了笑,旋即閉眼休息,睡了過去。
----
兩日後。
秦祉微微動了動手指,似乎觸碰到了什麼,又軟又熱。
她緩緩睜開眼,手尖勾着的,是一隻手,手指圓潤幹淨,骨節分明,腕上串珠襯得他很白,手的主人此時趴在榻沿,濃密的睫羽投下陰影,遮蓋住微微烏青的眼,正十分安靜的小憩。
“秦、赜?”秦祉不太确定地輕聲喚道。
眼前的人動了,手像一條小蛇般纏了上來,抓住了秦祉的手,像是下意識地舉動,随後他緩緩睜開眼,看了過來:“醒了?”
“秦赜。”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冷靜。
秦赜目光哀坳,捏着秦祉的手:“如今連一聲哥都不願意叫了嗎?”
秦祉冷笑:“說的好像我之前叫過幾次一樣。”
秦赜:“……”有道理。
“别裝了,你不合适。”秦祉将手抽了回去,即便多年未見,但默契好歹也是一朝一夕養成的,沒有人會比彼此更了解對方了。
秦赜慢吞吞地直起身,這才正色道:“你怎麼會來這?”
“要不是我趕來的及時,你現在怕是已經……”
“我能躲開。”秦祉說,“屠玉不會殺我,阮義死了,他沒有理由。”
這回輪到秦赜冷笑了,他陰陽怪氣的反問:“那他龍騰戰戟舉起來,是為了向你投降的嗎?”
“你有點倒打一耙了吧?”秦祉伸手推開他,将人從榻上踹了下去,“你不是死了嗎?”
“怎麼,如今這是詐屍了?”
這事不能提,一提秦赜就是百口莫辯,無論什麼緣由都是不占理的,隻能任由着秦祉罵就是了,他咳了兩聲,說:“這事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
“五年前,相國府大火,有人撞見你從天桂山被蘭幹的兵馬帶走,當夜我曾得花中郎将相助,後又收到王複人頭為禮,我派人去查,柏浪昭說,當夜途徑天桂山的,正是花穎慈。”
“對此,你有什麼像要解釋的嗎?”
“秦赜。”
秦赜若有所思,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叫這麼親密?”
還柏浪昭?
秦祉:“……這是重點嗎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