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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北面殷州以周令為首,數位諸侯齊聚,意圖進攻我都邑,如今司缇帶隊朝我方攻來,可要派人出去迎戰?”
相國府。
主位上那人頭戴鹖冠,冠下吊眼虎視眈眈,着玄色直裾正坐,面色凝重:“依你們看,可否出兵?”
此人,就是五年前率千名西丌軍,入主都邑,掌權奪政,殘暴無仁的相國阮義。
堂下諸大臣互相對視,各懷鬼胎。
隻一人輕笑出聲,手指輕輕敲在身前的木案之上,紫茄波濤紋華服傍身,雍容爾雅道:“臣以為,自當派兵前往壺甲關迎敵。”
“哦?”阮義看過去,“文碩,依你之見,派誰領兵是為最佳?”
“相國部下武将頗多,在下一介文士,不懂這些。”張陏斂眸笑說,“隻是臣有一點,需提醒相國,正所謂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阮義聞言眼眸一眯,不知思索着什麼,随即大笑兩聲:“王戚、姜钊,你們二人帶兵前往壺甲關,奪司缇之首級!”
“是,末将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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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陏勸說阮義,派王戚、姜钊兩位将軍率兵前往壺甲關迎司缇等人,如今算算日子,兩軍怕是已經對壘。”段姝焉為秦祉酽茶三五碗,繼續說:
“左不過三五日就能有個結果,雖說這阮義掌權都邑,百官多離散,可總歸仍有人為權勢攀附于此,他手下能用之人不少,很難到棄城而逃的地步。”
“所以我覺得,閣主應當去見那年禧一面才是,用不用尚可另說。”
“若那王、姜二人難敵司缇,阮義會派屠玉出征,屆時他本人未必會留在都邑。”柏蕭鶴沉思片刻,說,“一旦動身,難下殺手。”
秦祉問:“那你的意思是?”
他笑了笑,一雙鳳眼中帶了些許興緻:“總歸近日無事,去看看?”
城鼓鐘聲悠蕩,綿延不絕,傳行千裡,夜幕降臨,宵禁尚在,都邑看管不同蘭幹,四人隻得暫且在李家偏府住下。
“當。”
“當。”
“當——”
朦胧間,天光乍洩,塌幾上秦祉被鐘鼓聲吵醒,微微睜開眼。
下一秒。
瞬間被一道人影驚醒:“什麼人?”
“你醒了?”屏風外,隻依稀分辨一道人影,伴随着緩緩地流水聲,一縷熏香萦繞屋内。
這個味道……
“徐行?”
“啪嗒。”一聲清脆的瓷器碰撞發出的輕微聲響,那人言笑晏晏,語氣輕柔:“殿下你呀……”
“這徐太仆的熏香果然是極好的,竟讓殿下迷失了心智,連着在下都能認錯。”他反而埋怨起來,“在下可是相當失望呢。”
秦祉深吸一口氣。
“你如何會知曉本王在此?”秦祉冷聲道。
他歎了口氣,說:“隻許殿下在都邑有内應,不許在下在各諸侯處安插眼線麼?”
“殿下,你有些專橫。”
最後一個字音,秦祉成功将外袍穿好,理着發絲健步而出,咬牙道:“張、陏!”
張陏見狀勾唇,瑩瑩一笑:“殿下,你來的很快。”
“你就不怕有來無回?”
張陏扶案起身,卻沒有正面回答,隻道:“殿下,可需要梳妝?”
他将妝奁打開,取出一隻瓷瓶,内置青黛粉,梅枝捏在修長如玉的手指間,張陏擡眼示意面前軟墊。
秦祉垂眼看他,沒動。
“殿下,請。”張陏笑道,“在下常年傅粉描眉,技術相當熟稔,值得信賴呢。”
梅枝一端輕輕落在那道冷眉,張陏目光專注,羽睫小片灑下陰影,透在面頰,呼吸輕而緩,半響才道:“阮義此次命數已盡,若非殿下得手,自然也是旁人,但我更希望......是你。”
秦祉冷淡地瞧着他的雙眼,說:“你是阮義的謀士。”
“大凡物不得其平則鳴。【1】”
秦祉嗤笑一聲:“這話你跟多少人說過?”
“何必如此呢,殿下。” 張陏聞言一頓,而後失笑,他微微攏其秦祉半束秀發,繼而用玉簪别住,低聲說,“王戚、姜钊二人兵敗,消息今日便會傳至都邑,阮義定會同衆人商議對策,大抵明日就會出征壺甲關。”
“你若想下手,就在今夜。”
張陏态度不清不楚,挽着秦祉一縷發絲:“就是不知,殿下可否信得過我?”
他喉間洩出一陣近乎瘋狂地低笑,整個身子跟着顫抖着,好一會兒,才長歎一口氣,低語道:“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