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靈司的出世,一直是義王心中的頭等大事。然而,他在木家遺子身上沒有應驗,成了不解之謎,自那以後,關于靈司降世的點點滴滴,似乎都有着諸事不利的征兆。
太、少靈司應預言所指,攜雙靈石降生,縱橫天下,玄術無所不能,靈力無人能及。從古至今,這兩大靈司都出自離族,且隻有兩個:陽靈石的太靈司和陰靈石的少靈司。離族人雖然沒有靈石,但他們這兩位靈司卻集三族人所有能力于一身。不過,人雖出自離族,卻需要同其他兩族聯姻才能在他們的長子或長女中造就。
世人皆知,離族人外嫁或者迎娶外族人是壞了規矩的事,故此經年累世鮮有。通常兩大靈司年邁時會從白澤玄獸的感召中得到感應,就此找到那個可以給他們帶來下一任靈司的有緣人,皇族便會挑選離族合适的人下诏賜婚。當陰陽靈司出世,并在成年前成功合靈,二者便能顯現超出常人的潛質:一能習得所有玄術,二可與白澤通靈,通靈後即可升任為太靈司和少靈司。
白澤曾給出啟示,新生太靈司将出自“火炎君”木思涯家中,木堇寒的母親孟夏因此才被賜婚給了他。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也就是木堇寒的哥哥卻沒能在靈禮中得到雙靈石,沒有雙靈石便無法成為靈司。
一切皆按白澤指引行事,他們不知錯在何處,便幾次三番,每到泉眼噴湧最盛之時,重帶此嬰孩入泉,卻從未得償所願。無奈,兩位老靈司求問白澤,答說,既非長子,焉能成就靈司?
皇族對此愕然,一面對木思涯的欺妄之舉甚為惱怒,一面也隻能接受這樣的事實——木思涯和孟夏的兒子沒有得到半顆靈石,隻能算是一個普通的離族人。惱歸惱,他們卻不敢對木思涯輕舉妄動。他的親信遍布八國,且心心念念為了有個靈司做兒子才娶了離族的孟夏,也因此一直收斂着自己的氣焰,為離國沖鋒陷陣,擺平了七國中不少的陰謀禍亂。離族對他有所忌憚,也有所依賴,便将此事隐瞞了下來,包括孟夏在内一概不知。他們借着另一個攜雙陰靈石的少靈司還未出世,為保其子周全為由将他秘密的留在了皇宮中撫養。
起初木思涯沒有多想便一口答應下來,後來木堇寒出世,他又把一門心思都放在了小兒子身上,認為他這個長子反正遲早會繼任為太靈司,不需要他操心,便沒多心去問。結果流光飛影,木堇寒漸漸長大,小小年齡就一身本領,十歲那年便聲名遠播,有成為移幻師的可能,可這個大兒子,木思涯夫婦卻從沒見過一面。他開始有些不滿,又擔心若另一個靈司再不出世耽誤了他兒子合靈該如何,便向離族求要一個說法。
離族人也覺得很是蹊跷。木思涯的态度反應似乎并沒有有意要欺騙他們的樣子,便猜度倘或是他未娶孟夏之前有過尋花問柳之事,誕下過野種而不自知亦有可能。尚王一面想方設法将他安撫下來,一面派人暗查他的情史過往。多情又絕情的火幻師似乎對兒女情長不怎麼走心,更是找不出有人願意為他含辛茹苦不求回報地生養子嗣,木思涯婚後不沾花惹草、不養姬納妾,大有心裡隻裝着家國的一副英雄氣概,令尚王都自歎不如,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不過,尚王體弱多病,雖有泉眼庇護,能長命好幾百歲地活,卻總怕自己哪一日走到了他前面,會給族人留下什麼隐患,便想着法兒地在他的陣營中左削一刀右砍一角,連哄帶騙在日複一日不動聲色的較量中意圖将其勢力逐漸削弱,再設計除去這後顧之憂。為讓木思涯安心,他承諾在其子成人之前勢必找到雙陰靈石的降世父母,如若不然,便賜其長子良田千頃,金銀百擔,助其次子坐鎮八大玄術師之首,賜以皇族婚配,并讓他們一家團圓。
木思涯心性敞快,有了這樣的承諾也就不再計較,擱下此事,一心一意地又張羅起木堇寒啟靈成為移幻師的慶宴之中。
這些盤根錯節的細節都是義王後來從他王兄還有皇族中的要人口中聽來的。具體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了這件事,那還是第一次他去木府給孟夏送離根水,也就是初識木堇寒的那一天。那天木堇寒走後,孟夏求他之事便是替她打聽長子的下落。
孟夏是離族人,其實她對族中所言所行表面服從心内早就有所懷疑。她嘗試過找族中的舊人去打探消息,但結果都一樣,那寥寥的幾個舊人根本再沒有露過面。種種的迹象都讓她不得不懷疑她的兒子出了什麼差池。她又不敢告訴木思涯,怕他攪個天翻地覆。可如果真的出了什麼岔子,沒有了靈司之父這個護身符,木思涯的勢力隻能是樹大招風,萬不得已之下,為求保全一家,她铤而走險背叛了族人。
就在木堇寒十二歲那年,他爺爺去世,恰逢離族禦靈使循例帶來離根水給她,她借故葬禮拖延了幾日,趁機在木堇寒爺爺靈石靈力消散前将其鎖住藏于體内,打算傾盡所能讓他的兒子擁有兩個靈石的力量。她自知以她的功力若是成功,往好處想也至少會失去行走的能力。為防禦靈使懷疑,她做好了周密的計劃,假裝在出殡之日讓馬受驚她從馬背上摔下,又神不知鬼不覺地把第二顆靈石融入到木堇寒體内。自此,第二顆靈石的靈力借着木堇寒原靈石之形逐漸相合,最終化成了一石雙靈。孟夏卧床數日,最終也沒能再站起來,離族禦靈使隻當她是意外,誰都沒想到她會用禦靈禁術。但她不後悔,如果沒有大兒子作為未來靈司來庇護他們,那至少還有木堇寒——一個擁有一石雙靈可操控五行的玄術師做他父親的左膀右臂。
但這不是萬全之策,亦非解決之法。當孟夏識破義王身份之時,多年擔驚受怕的她忽然看到了一絲希望。義王年少時因好奇曾擅自身入泉眼操縱泉底數枚靈石,不小心攪亂了泉眼的靈氣與平衡,導緻諸多靈石紛紛升出泉面,幸虧當時身為一等禦靈使的孟夏趕到,及時控制了局面,泉眼靈石才不至無故損毀。義王慌亂中被一火性靈石灼傷了右手,聽孟夏說了一番擅動靈石的利害才自知險些闖下禍端。他怕其王兄責怪,便求孟夏替他隐瞞。孟夏見他雖是有望成為儲君的王弟,卻不像皇族中其他貴胄般飛揚跋扈,他沒有以殿下的名義威脅命令她,而是彬彬有禮知錯認錯,便點頭答應,之後還悄悄給他送去燙傷藥。義王對此感激不盡,再沒敢不自量力亂動靈石,事情過去後還派人送信表示感謝,并稱以後但有不違天理人心之所求,有求必應。
義王一言九鼎,替孟夏打探兒子下落這事他就應下來了。他那時初出茅廬,隻以為孟夏與火幻師合婚是為了籠絡人心,而他們的長子注定是離族人要被帶回和淵撫養,至于靈司降世這一說,合靈之前,這都是機密,因此他有所不知,孟夏耍了個心眼兒,也隻字未提。他回去後就吩咐了兩個親信,按照孟夏所說,暗中打探尋找左手臂有火靈印的人——那是木思涯給他們兒子留下的印記,隻在夜晚顯現。然而一月有餘,半點線索沒有。
就在孟夏要放棄這一絲希望的時候,義王喬裝打扮半夜時分悄悄進了火幻師府來找她。他欣喜地告訴她,前幾日魏王後宮中設家宴,他走得晚,出門之際,恰巧碰到孟知小公子跑出來摔倒了,他去扶時發現他手臂上有火靈印。他說這個小公子自小被魏王後當做養子,寵愛有加,說是為了能給王後宮中添些子孫氣息,讓她好快快生個真龍天子才留在身邊。
“這下你可以放心了,我王兄無子,魏王後仁慈待他如己出,日後大了也必定會在族中有所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