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姨沒想到他這時候說來便來了,行完禮便縮身往後退了退。
塗月溪也學着規矩躬身行萬福禮,蕭遙趕忙拉她起來,輕輕拉着她一隻手沒舍得放,眉目含情地盯着她看了又看,塗月溪被他看得羞臊起來,撒開手,退了退,言說:“蕭玄主來得正好,我正有事想找你。”
蕭遙看她羞澀,自知有些失态,遂坐下來正了正衣襟,他太了解她的性子,也是就着送衣服的檔口來探口風,繼任儀的事兒,怎麼說也得提前問問她的意思,她點了頭,他便可以痛快地去辦,這時方回道:“我也有事問你呢,你先說,你先說。”說着,從丫頭手中接過茶水,呷了一口,擡眼看她一眼,放下茶作出洗耳恭聽之态。
蘭姨低頭斜睨塗月溪一眼,慫恿她趕緊問問。塗月溪意會,卻沒急着去問,對蕭遙說:“寶玉珠翠甚為貴重,收不得,蕭玄主的好意,月溪心領了,隻留兩件素服足矣。”
蕭遙隻想給她最好的,又找不到合适的名堂給她送,總之先讓人置辦了再說,也想着繼任儀上她也用得上,提前便沒跟她知會,這會兒送來她不要,倒顯得他唐突了。
“衣裳也不是特意隻給你一人做,府裡的人都有的,”他抿抿嘴,站起身踱着步子找理由。塗月溪轉到他身前,特别配合地展示給他看身上這一件,普通人平日裡哪個敢穿,蕭遙不睬她,滿意地點着頭,說這身好看必須留着,又别過身,在那堆簪花玉镯中扒拉兩下,信口雌黃道:“這些皆是女子用物,我一個男人哪裡懂,府裡多的是,放着也是放着,物盡其用,我就讓人随便挑了些送來,你若不喜歡,再換些别的,跟我客氣什麼,以前在千暮城時,我也沒少給你添麻煩,給你,你就收着。”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當着下人的面,她也不能故作清高博了他的面子,看蘭姨命她們一一放下,她便沒再多話,恭敬謝過。下人們都退了出去,單蘭姨一人留了下來,立在一邊,沒了外人,塗月溪不跟他見怪,揚了揚禮衣的兩扇大袖子,故意言說:“這一身好看是好看,就是緊了些,不甚舒服,倒不打緊,禮衣于我也無用,還是讓蘭姨收回去擱好,以後府裡的女眷總有能用得上的時候。”
“緊了嗎?”蕭遙剛要坐下一屁股又彈起來,煞有介事地掰着她的小肩膀左看右看,然後對蘭姨說,“你叫人這就改了,另外再做一身兒備着,我就想,那些個織娘繡工再厲害,打眼兒看身量兒也不一定準的,還是親自來量量才放心——”
“蕭遙,”她打住他,“你還沒說你要問什麼事兒呢?”
“對對對!得虧你提醒我。”蕭遙一拍腦袋,明眸皓齒呲牙一笑,“我繼任儀那天,要重設結界,我想讓你來,到時也有機會瞧一眼幻境異界的玄妙,金管家會去安排,你隻需提前兩天離島,換個身份再跟着别家客人過來。”
塗月溪聽他說得這麼輕巧,要不是蘭姨提醒,她恐怕還真會拍手同意了,看他一番苦心,她莫名不忍心回絕他,淡淡地說:“我可不愛湊這些個熱鬧,橫豎我也在島上不走,用不着大費周章!”
“呃,這怎麼能算湊熱鬧,”蕭遙解釋道,“幻境異界是古往玄術師靈力造就,常人難入,也就能借着大玄術師的力量才能得見,據說置身其中,哪怕一瞬,對靈識靈力也大有裨益,這次是我的繼任儀,我作主,你來便是!”
聽他這樣說,她多少也有些心動了,一時竟找不到理由去拒絕這樣一個别人求之不得的機會。她攢着手中的帕子,絞來絞去,思忖着問他一句:“當真能提升靈力?”
“當真!”
“你見過了?”
“我?”蕭遙粲然一笑,“我也是頭一遭呢!”
“好是好,”塗月溪找好理由,“可我不想單單為了這給你添麻煩。再說,平白無故輕易得了靈力,要是被我姥發現,又要問這問那,她火氣大,賴不到你身上,怕要把我拖回家了。”
“姥姥她離得遠,瞧把你吓得,”這會兒他不敢說都包在他身上了,他也是跟在她外婆身邊好多年學過玄術的人,被她調教出來的,做了移幻師再大,對這位狠角色的恩師還是有些怕,“這有什麼,你撒個慌就是了。”
沉默許久的蘭姨這時候聽不下去了,站出來,勸道:“蕭玄主還是聽月溪姑娘的吧。繼任儀式這麼大的事兒,您特意安排的人,誰不會好奇多看兩眼多問幾句?這些客人都是離國猴兒精猴兒精的人,表面奉承讨好,過後指不定要傳出個什麼風言風語,您畢竟剛繼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木玄主在時最不喜歡兒女情長……”
“這又是說得些什麼話!”蕭遙臉一下子熱辣辣的。
蘭姨自知說錯了話,糾正道:“我沒有别的意思,這也是替月溪姑娘考慮,她一個姑娘家一旦在這樣的大場合中抛頭露了面,保不住被誰入了眼,往後藏也不好藏,護……那也得名正言順才能護得了才是,您再想想,我說的對是不對?”
蕭遙之前确實沒有想到這點,思量起來,覺得她說的有幾分道理,頓時便沒了脾氣,更是沒了主意。
塗月溪聽出蘭姨話中之意,羞紅着臉,見蕭遙半天不語,便站到她身前,替他找了個台階道:“其實我對儀式不感興趣,倒是很想一睹我們巽族四位玄術師的真容,不如我去花廳那邊,跟着端個茶倒個水,你們不嫌棄,我也隻是糊弄糊弄,沒有這身禮衣拘着,我還自在些。”
蕭遙澄澈的眼眸凝視着她,想想那天她也是在的,作何帶着私心要硬生生把她拉過來,急不可待地這就要讓全天下的人知道她是他身邊的人呢?他自己如一匹脫缰野馬,奔馳在曠野中難以馴服,他不該奔向自己的獵人,而是該等着她的到來,他輕輕歎了口氣,無所謂道:“那就随你!但這身禮衣我給你留着,等你做了大琴師那天派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