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立承感覺莫名其妙,看見那人愈加僵硬的步伐、與臉上焦急的神情,了然地拉上沈郁向一側讓了半步,笑着賠不是道:“不好意思,擋路了。”
他朝來人伸出手,語氣友好:“要不我扶你上去吧?你挂的哪個醫生的号?在幾樓?我可以直接送你到門口。”
話還沒說完,手被猛地拍開。
那青年緩了口氣,轉身看向沈郁,漲紅着臉,指着他的鼻子罵:“剛從醫院出來就又打算出去瘋玩兒?你當自己真有九條命嗎?”
“你在外頭不顧生死找刺激,想過家裡人嗎?”
“這麼不拿身體當回事,不把命當命,是翅膀硬了想上天嗎!”
“你要是斷了胳膊瘸了腿,你媽該多傷心?”
“她就你一個孩子,你讓她以後怎麼辦?!”
沈郁死死盯着青年臉上斥責的神态,有一陣恍惚。
聽到這人說起他媽又猛然回神,冷笑道:“哥們兒你誰?沈皖找來監視我的?她要管我怎麼不親自來?以為找你這樣的就有用嗎?她傷心?嘴上說的真好聽!”
語氣輕蔑,一股子叛逆勁兒,根本不把眼前的青年當回事。
晉立承側身擋了擋沈郁,眉頭緊緊皺着,唇角耷拉下來,幫腔道:“認不認識人就罵?大哥,你精神病院出來的嗎?”
他尊重沈皖,卻對這些跟蹤沈郁、還擺出長輩架勢拿喬的人沒什麼好感。
這些年,沈郁和他母親沈皖之間的關系越發淡漠,和這些拿了錢辦壞事兒的人逃不了幹系!
晉立承擺出一副兇狠的模樣,“你不會以為我們兩個年紀小,被你碰瓷隻能吃悶虧吧!虧我還愧疚擋你的道跟你道歉……什麼人啊你!”
他低罵了聲“晦氣”,拉上沈郁大步向醫院外走。
邊走邊湊到沈郁耳邊小聲說:“這年頭人心真壞!我剛真以為我擋他道了……你别聽那神經病瞎說,他估計是生理殘疾心理扭曲報複社會,成心找人不痛快……我先帶你去吃東西。”
身後,白衣青年氣血翻湧一陣猛咳。垂首頓足好一會兒,漲紅的臉色才恢複平常。
他看向兩個少年離去的背影,眼底滿是不甘。
半晌才一瘸一拐地離開。
青年正是沈儒崚。
他趕來的時間不巧,正好聽見了晉立承與沈郁兩人,規劃逃避責任、繼續瘋玩兒的全過程。
沈儒崚落寞失神,不可置信喃喃道:“我們家沈郁明明熱情乖巧得沒邊兒,現在竟然會用這種陌生的語氣跟我說話……”
語氣低落,仿佛遭受了莫大的心理創傷。
木雕小人從他的衣服口袋裡探出頭,“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很久以前已經死過一次,人家小孩兒不認識你?”
“不可能!我是他舅舅,他怎麼可能不認我?”
話音剛落,扭頭看向路邊停着的一輛汽車。
透過車窗玻璃反光,沈儒崚看清楚了自己如今這張臉。
——膚色蒼白、眉目俊秀、鼻梁挺翹。就是怎麼看起來……比他活着的時候還年輕?
沈儒崚卡了一下,不得不承認沈郁可能更相信“這罵人的神經病,和自己的親舅舅長得很像”,而不是“自己的親舅舅死而複生,變成了個神經病,回來罵他了”這個事實。
他心情愈加低沉,眉頭緊皺,挑刺道:“剛剛那小屁孩兒罵我有病?小小年紀這麼惡毒……我們家沈郁跟他做朋友,肯定是被他給帶壞了!”
一廂情願為沈郁加上“乖寶寶”濾鏡。
木雕小人仰頭看着沈儒崚扭曲的神色,瑟縮一下沒接話。它怕沈儒崚氣頭上連它一起罵。
沈儒崚怒火中燒,“這小子究竟是誰?我要好好教訓他!”
木雕小人縮縮脖子,聲音微弱,“教訓?教訓什麼?那就是個孩子,剛剛那種情形,他做的也不算錯……”
沈儒崚沉浸在乖巧外甥被黑皮黃毛帶壞的憤怒中,根本聽不進去多少勸誡。
“子不教父之過。他家長呢?我要去讨個說法!”
他沒辦法和一個孩子計較,還不能去找那小屁孩兒的家長理論嗎?
早解決早安心。
沈儒崚理直氣壯地看向木雕小人:“再幫我打聽打聽他家長在哪兒。”
木雕小人掙紮猶豫,“别這樣,你不是來看你外甥的病嗎?現在見過他,知道他沒事,也該安心回去了。你是複生之人,沒身份管束他們。别做不合規矩的事,我不想被你連累。”
沈儒崚咬牙,“兩倍報酬。”
木雕小人:“……那也不行!”
沈儒崚頓了兩秒,眼眶微微泛紅,閃着淚光,“我就這一個外甥,我姐生他生了半夜,遭了多大的罪才把他拉扯長大?他小時候多乖多黏人,每回我去總抱着我的褲腿軟軟地喊舅舅……他怎麼可能兇我呢?肯定是因為被别人帶壞了!”
“實不相瞞,我就是因為他才回來的。謝遜那個黑心肝的老鬼跟我說讓我幫他做事,就能換沈郁逃過一劫……800年啊!”
沈儒崚聲淚俱下,“我答應被他壓榨800的勞動價值,才能回來見見沈郁。”
“如今看着他誤入歧途,你讓我怎麼甘心……”
木雕小人盯着沈儒崚俊俏的臉上那兩行婆娑清淚,心底猛然一顫,“别,别這樣……”
沈儒崚依舊一副梨花帶雨的樣子。
木雕小人默然良久,心一橫,“……我總不能壞了包打聽的名聲。”
隻是去找那小孩的家長理論的話,應該和它沒關系。
沈儒崚立即擦掉眼淚,落井下石:“那小子姓晉,我沒聽錯的話,他叫晉立承,要帶我們家沈郁去找他二叔。你找找他二叔在哪兒。”
翻臉比翻書還快。
木雕小人:“……”
它收下沈儒崚給的豐厚定金,開口問:“是要他二叔現在在的位置?還是家庭住址?”
沈儒崚愣了下,“這還能選嗎?”
木雕小人語氣幽幽:“本來能的,但前兩年見色起意見财生膽的嫌犯太多,我為這事兒差點兒被辦事處的人當成同夥抓起來蹲局子……這項業務就被斃了。”
它好言相勸:“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尋仇打架别上人家家裡去,到時候情緒失控我拉不住你,咱倆得一起玩兒完!”
“入室鬥毆被人報警抓,謝遜親自從下頭來撈你也得蹲局子。”
“實在不行你想想你外甥,你們血緣關系近,都沒出三服,留了案底對他有影響的……”
沈儒崚嘴角一抽,不能選還說出來招他?
擺擺手,“……他二叔現在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