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向他微一颔首,轉身便要離去。
平王妃忙起身,道:“姐姐。”
陳氏腳步一頓,擡頭看向遠處蒼穹,道:“夫人莫要這樣稱呼奴婢,奴婢連累家族,乃罪惡之人,能這樣活着,怎敢再用白姓。”
平王妃忙上前,道:“姐姐,不管是父親還是祖父,從未怪責過你。”
那一切本就是前朝暴君的欲加之罪,與她又有什麼幹系?
錯就錯在,她這個姐姐不該親近前朝皇後,更不該站錯了隊。
陳氏微一垂眸,道:“夫人,一切都過去了,奴婢還清今生罪孽再無他求。”
雖是麻煩,有了奶娘的求情,溫甯還是如願見到了穆朝。
驕陽殿擺了一座很大的落地屏風。
溫甯端坐在屏風後,孤身一人。
晴岚翠微在殿門外守着,殿門大開着。
穆朝得令而來,一路目不斜視,一入殿門,便低下了頭。
溫甯見他來了,臉上終于見了笑模樣,道:“穆朝,父親可是罰了你三十軍棍?”
穆朝怔愣了一下。
距離午門監斬已然過去小半年,他實在沒想到,她這樣将他喊來,竟是為了過問他受刑之事。
他失笑:“小姐,那已然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溫甯見他不以為意,氣道:“不過四個月,哪有很久,你因我受傷,怎也不找晴岚告訴我?”
穆朝笑道:“小姐,老爺不過略施懲誡,穆朝并未受太大的傷勢。”
溫輔良素來看重他,又是個絕頂的聰明人,怕是早知了她定有辦法來到午門。那三十軍棍,他雖受了,卻是皮外傷,不過修養幾日便可下地走路了。
溫甯固執道:“那也是我連累了你。”
穆朝微微擡起眸,正對面的屏風後,影影綽綽坐着一個身着綠襖裙的姑娘。
他看清她瞬間清潤了眉眼,向她深深一拜:“勞小姐牽念,穆朝雖為小姐連累,并不介懷。”
溫甯見他果與别人不同,規矩端坐着瞧他,問:“穆朝,你常在外頭走,可聽說京城裡最近有什麼新奇見聞,說予我來聽聽?”
穆朝收了禮,沉了眸色,搖頭:“小姐,京城并無新奇見聞。”
溫甯頓叱:“胡說!”
她站起身,來到屏風後看他,道:“京城裡明明有新奇事發生,你為何不願告訴本殿下?”
穆朝懂了。
她此番叫自己過來,并非是為了過問他的傷勢,而是為了姒嬰。
他聲音冷了下來,道:“小姐,最近京城的确有幾件新鮮事,想來與小姐無關。”
溫甯忙道:“你不說,怎知與我無關?”
穆朝見她頗有幾分咄咄逼人之态,隻得道:“今日早朝,萬歲怒斥了太子殿下,三日後太子會來平王府負荊請罪。”
此事溫甯是知道的。
她看得出,這次父親是動了真氣,表哥縱然來了,父親也會用其他方式将表哥趕走。
她與表哥已然這樣了,她定會嫁他,中間縱有挫折,隻要她與表哥不曾變心,便算不了什麼。
她最關心的不是這個,而是姒嬰。
她往殿門外的晴岚與翠微身上看過一眼,小聲道:“穆朝,你可曾與姒嬰私下有聯系?”
穆朝見她果真是為了姒嬰,小聲道:“小姐,穆朝記得您說過,姒大人住在皇宮司天監裡,少往宮外走動。穆朝身份卑微,入皇宮難上青天。
自那日後,穆朝再未曾見過姒大人,私下裡更是無任何交往。”
溫甯道:“那也無妨,他馬上就要來出皇宮建府了,我為父親禁足,想來一時半會兒是出不去的。我想讓你代我對姒嬰姒大人說上一句話。”
穆朝後退了一步,道:“小姐,穆朝恕難從命。”
溫甯忙壓低聲音呵斥他:“你小些聲音,過來些,我有話與你說。”
穆朝聽到這話,反而往殿門外退了一步,再次道:“小姐,穆朝身為老爺的人,與那位大人有宿怨,還請小姐另托他人。”
他說罷轉身便要走。
溫甯急道:“晴岚、翠微,将他給我攔下來!”
她早就該明白,穆朝與姒嬰是有些相同處的。這樣的人,她若不能拿強權壓他們,他們一人勝似一人的骨頭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