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之文得太子攙扶,卻搖頭拒絕,跪在地上道:“不瞞萬歲,太子殿下,關于治好萬歲那粒丸藥的來曆,陳之文說了謊。”
他曆經兩朝,是個有名的清直之臣。
庾景逸自來敬重這位師傅老師,問:“太傅,那粒治好父皇的丸藥,不是您的?”
陳之文颔首,道:“太子殿下,臣老了,身有舊疾。舊友劉柏聞聽後,告知了姒嬰姒大人。姒大人為臣煉制了三粒丹藥,臣隻服用了兩粒,舊疾頓消。
那日,臣聽聞萬歲病了,想到那粒丹藥,特去問了姒大人,這粒丹藥可能診治萬歲之疾?姒大人也不敢擔保,臣擔憂萬歲龍體,欺瞞了太子殿下,謊稱這粒丹藥定能診治好萬歲的病。”
庾景逸神色微變,冷聲問:“那粒丸藥,竟是姒嬰所煉?”
陳之文又是颔首:“回太子殿下,這粒診治好萬歲病疾的丸藥,的确是姒嬰姒大人所煉制。”
兆帝沉了幾息,忽又搖頭贊歎:“想不到姒愛卿竟有煉制丹藥的本事,朕之病能好,多虧了他。”
庾景逸冷笑:“依兒臣所見,這位姒大人未必真有這份忠心。”
陳之文震驚問:“太子殿下這是何意?”
兆帝虛弱道:“景逸,姒嬰是個好臣子,乃我大商的棟梁之才。”
他又向陳之文道:“太傅下去吧,朕知了。”
周信忙上前,将老邁的陳之文攙扶起來,送出了殿門。
庾景逸不滿來到兆帝龍榻前,道:“父皇,兒臣不喜姒嬰。”
兆帝自然知曉他心中的不喜從何而來。
他示意伺候的宮人統統下去,待沒了外人,肅冷了眉目,冷聲問:“景逸,朕昏迷後,你因何要甯兒以沖喜之名提前下嫁?”
庾景逸一改在他面前的謹小慎微,冷聲反問:“當年王叔因何同意父皇逼宮?”
兆帝冷眼看他。
庾景逸不見畏懼,諷刺道:“兒臣是個有良心之人,不比父皇忘恩負義!”
兆帝虛弱閉了眼,道:“景逸,此事之上,為父的确愧對了你王叔一家。”
他睜開眼,眸底是冷沉之意,道:“景逸,這個秘密,你我父子要保守一輩子。”
庾景逸冷笑一聲:“不用父皇交代,兒子就是死也不會讓第三個人知曉。”
兆帝一病這些時日,知曉自己的病因從何而起。見兒子知曉了自己保守半生的秘密,雖對兒子的态度不滿,心底卻覺松了一口氣。
這些年來,他獨自一人保守這個秘密,唯恐為人知曉,到了如今也能吐露心聲了。
他道:“景逸,做皇帝,不應有愧疚之心。當年為父不同意你母親力主的婚事,便是因此。你王叔是個聰明人,這些年來從未懷疑過為父,對大商忠心耿耿,是為父愧對了他。”
他話鋒一轉,又道:“你因那愧疚之心,惹怒了他,甯兒是個好姑娘,做得我大商的國母皇後。為父病好後,會帶你親上王府向他賠禮。”
庾景逸沉默了。
他并不後悔說出那樣的一番話。
他因父親所為生了愧疚之心,怎能面對甯兒,予她赤誠真心,與她白首偕老。
他沉默片刻,道:“父皇,這些日來兒臣仔思索過姒嬰的來曆,總感王叔那樣針對他,必有來由。”
兆帝見他也不至于太傻,道:“景逸,你王叔對朕有秘密,那秘密,朕猜到了,想來與姒嬰的身世有關。”
他示意庾景逸過來,附耳說出心底猜測,又對周信道:“你去趟司天監,問他要來那藥後,秘密去趟平王府将藥丸給平王過目。”
周信得令離去,先去了司天監。
不想,齋心書房房門緊閉着。
身着丹青官袍的官員守候在房門前,見他來了,将一個錦盒拿了出來,道:“周公公,監正讓微臣将這僅剩的三粒丸藥奉給萬歲。”
周信接了來,見錦盒裡果真僅有三粒藥丸,看了眼緊閉的房門,問:“這三粒丸藥可能根除萬歲的病?”
那官員低着頭回:“周公公,并不能。”
周信忙問:“那姒大人這是?”
官員道:“此藥藥引稀有,監正得知此藥可治萬歲之命,正在書房裡為萬歲煉制丸藥。”
周信眸光微轉,将錦盒收到袖裡,向緊閉的房門道:“如此便有勞姒大人了。”
書房内,正中央擺放着柴火,跳躍的橘紅火焰,舔舐着藥鼎。
姒嬰人卻端坐在書案後,聽到周信的聲音,連頭也沒擡,恭敬道:“若可為萬歲根除病疾,微臣不勝榮幸。”
周信笑道:“姒大人忠心為君,是奴才要謝姒大人。”
他向緊閉的書房門深深一拜,這才邁步出了司天監。
緊閉的書房門吹來一道風,直奔離去的周信身後而去。
周信覺出有些不對,回頭看去,身後空無一人。
他搖頭笑了笑,這才來到一處假山後改換裝扮,從皇宮後門走出,策馬向平王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