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天監。
蒙面黑衣人站在角落裡,回報道:“主子,驕陽郡主見那貓不肯吃,以不浪費糧食之名,将那碗鹹粥吃了個精光。”
姒嬰聽完,淡淡‘哦’了一聲,拿起筆,正準備處理公務,忽筆一頓,又問:“僅吃了一碗粥?”
黑衣人道:“後來,驕陽郡主見白夫人遲遲沒回,許是沒吃飽,又去了白夫人的佛堂,将三盤給佛菩薩的貢品吃了。”
姒嬰微微擡起眸,示意他繼續說。
黑衣人對上他眼神,黑布下的神情很是複雜,道:“再後來,白夫人回來了,發現碗裡的鹹粥與佛堂案上的貢品沒了,便去問了驕陽郡主。驕陽郡主……”
姒嬰猜到了,道:“她定解釋,東西為白貓所吃。”
他眼前恍惚浮現了一個人。
那姑娘抱着一隻大白貓,唇角帶着點心屑,義正嚴辭道:“奶娘,東西是溫景甯吃的,它太壞了!”
她将大白貓放下,拿手指着它,質問:“溫景甯,你吃了鹹粥還不成,連奶娘給菩薩的貢品也嘴饞,定要吃個精光,你可承認?”
大白貓蹲在地上,錯愕看着她。
在它短暫的貓生中,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被自己主人誣陷偷吃。
那姑娘不見心虛,氣鼓鼓道:“我警告你,你下次再敢偷吃東西,我還咬你嘴!”
大白貓看着她,沉默了。
姒嬰微一低眸,眸底滿是笑意。
連日他心情好,索性不忙公務了,鋪紙蘸墨,以工筆畫了一幅肖像畫。
畫成。
絹紙描繪着一個鵝黃宮裙的少女,芙蓉面,蛾眉,黑白分明的圓眸盛載着明媚,懷裡抱着一隻大白貓。
他站起身,仔細欣賞畫中人,待看清她圓眸與懷裡的大白貓,忽又面寒如鐵,拂袖将那幅畫掃下桌案。
絹紙輕飄飄落在地上。
畫中少女懷中抱着貓,笑眼看着他,懾人心魄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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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帝生病的第九日,太子太傅陳之文入了宮。
兆帝躺在龍榻上,頭上纏着一圈又一圈的白紗布。
庾景逸站在一側,面容很是憔悴。
禦醫們對他父皇的瘋病束手無策,他不敢離開半步,唯恐他父皇醒來,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讓王叔聽見了。
他是個不孝子,治不好父皇的病,隻能父皇醒來便打昏他。
德寶奉來一個錦盒,道:“殿下,陳太傅言,此藥可治萬歲的病。”
庾景逸接來,見錦盒裡是一粒紅色的丹藥,異香撲鼻,問:“禦醫看過了?”
德寶回:“禦醫們都說,此藥可治瘋癡之狀,卻不知效用幾何。”
庾景逸想到自己老師,看向昏睡的兆帝,輕歎了口氣:“也罷,試試也可。”
兆帝生病的第十日,人竟然清醒了。
他老了,一場大病,去了半條病,雖醒了,卻還不可下地,隻能躺在床上。
幾位王爺急匆匆趕來,告了一場狀,才清醒的兆帝又被氣昏了過去。
溫甯躲在垂花門後,目送着周信在前引路,父親穿着一身紫蟒袍出了王府,頓時有了笑臉。
翠微道:“郡主可以放心了,萬歲醒來,王爺這樣一去,您與太子殿下的婚事定是又成了。”
溫甯連日裝絕食,今日也不裝了,道:“晴岚,我要梳洗裝扮,父親回府後,表哥定會來尋我。我與表哥幾日未見,定要他眼前一亮。”
晴岚忙攙扶上她,笑道:“小姐縱不刻意裝扮也是仙子,這若裝扮起來,連奴婢也要看呆了。”
溫甯平日裡不喜聽這樣的話,今日開心,罕見認同了,驕傲道:“除了姒嬰的女裝,本小姐算得最好看的人。”
晴岚與翠微一左一右攙扶着她,帶她回驕陽殿梳洗裝扮,溫甯裝扮好,便來到千秋上坐下等着。
一個時辰,二個時辰……
天黑了,溫甯垂下了眼簾,想着,姨丈才醒來,與父親定有許多話說,晚些回府也是正常的。
十月了,夜裡有了寒意。
晴岚拿來外氅為她披在身上,道:“小姐回殿等着也是一樣的,老爺今夜怕是要很晚才能回府。”
溫甯想了想,起了身,回殿裡等着。
一更天了,二更天了……
驕陽殿燃了燈火,她趴在桌上,睡眼惺忪地問:“晴岚,父親回府了嗎?”
晴岚見她困乏,勸道:“小姐不若睡下吧,一早醒來,王爺準就回府了。”
溫甯馬上挺直了身:“不成,我要在這裡等着父親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