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甯與庾景逸在一起時,總有許多的話要說。聊累了,趴在庾景逸的背上,道:“表哥,我想與娘娘一起睡。”
明日便是乞巧節,禦花園滿園的桃樹,芳菲滿地。
庾景逸輕‘嗯’一聲,踏花背着她向坤甯宮走去,問:“明日乞巧節,甯兒打算許下什麼願?”
溫甯與他說了半日話,實在是累了,趴在他背後閉着眼,懶懶道:“不告訴表哥。”
她的願望早在幾日前便想好了。
庾景逸溫柔一笑:“甯兒,我想好了。”
溫甯想要睜眼,奈何眼皮沉重,閉着眼問:“表哥明日要許什麼願?”
他的願望也早早想好了,卻笑而不語,背着她,刻意放慢了腳步。
夕陽西下,金黃餘晖灑落四方皇城,條條白玉道,重重深宮門,巍峨肅穆,一如天宮。
他擡頭看向落日。
這是他做太子的第七年,從世子到太子,曾經他看這裡滿心是恨,恨住在這裡的每一個人。而今,他住入了這裡,成了這裡未來的主人。
他道:“甯兒,我不喜這裡。”
身後傳來了鼾聲。
他回首看她,她安靜趴在他背上,恬靜美好,他啞然失笑。
溫甯一覺醒來,已然是乞巧節。
天剛魚肚白,惠賢皇後為她換上了一身新衣裙,為她梳理着發鬓。
溫甯先前在皇宮住了一個月,惠賢皇後常為她挑選衣裙,卻是第一次為她梳發髻。
便問:“娘娘今日怎要親自為甯兒梳發了?”
惠賢皇後看着銅鏡裡的她,神秘道:“甯兒猜猜。”
溫甯笑彎了眉眼:“我知道了,準是因為今日的乞巧節。”
惠賢皇後看着銅鏡裡的她,眉目慈愛,卻僅是笑。
溫甯想了想,問:“娘娘,可是與表哥有關系?”
惠賢皇後見果瞞不了她,道:“昨日本宮往平王府下了道懿旨,甯兒今日可與景逸盡情遊玩乞巧節。”
溫甯激動得這就要站起身。
惠賢皇後忙按住她肩頭,道:“甯兒,景逸早早便出宮了,你晚些再出宮。”
溫甯哪裡等得,待惠賢皇後為她梳好了發髻,激動得連早膳也吃不下。
好容易熬到了時辰,惠賢皇後放了人。
溫甯出了宮,來到内城,看到眼前那一幕,人愣了。
昨日走過的内城大街,一夜間張燈結彩。地面鋪着姹紫嫣紅的花瓣,不知多長,蔓延到了何處,一眼望不到邊際。
行人男女老幼,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奇怪的是,年輕的公子不着绫羅,全做布衣裝扮,一如地間勞作的百姓。
年輕的小姐,梳着高高的飛仙鬓,身着各色輕紗衣裙,皆是仙女裝扮。
溫甯震驚問:“這是牛郎織女?”
翠微笑着颔首。
溫甯看向自己身上的衣裙。
今早是娘娘為她挑選的衣裙,親手為她梳理的發髻。
她與她們并無什麼不同,也是織女的裝扮。
翠微從袖中掏出一塊面紗,為她覆在臉上,道:“郡主,紅花的盡頭便是仙女湖了。”
京城有處仙女湖,仙女湖上有座紅木橋,又名鵲橋。
京城的老百姓相信,真正的良緣,要由神仙指定。
得神仙指定的有情人,無名指上有王母娘娘系下的牽情線,腳踝處系着月老的姻緣線。
凡人若想知自己是否為神仙安排了緣分,要經過兩種曆練。
織女上了織女船,牛郎上了牛郎船,待兩船交彙。若能一眼看見自己的心上人,手中便有了王母給的牽情線。
牛郎織女閉上眼,一起踏上鵲橋,走出九九之數,睜開眼,面前若還是心上人,腳下便有月老的姻緣線。
這代表,這是神仙安排的緣分,縱有艱難險阻,也可白首偕老。
翠微帶着溫甯向仙女湖走去,邊走邊解釋。
溫甯才知,京城的乞巧節還有這樣的習俗,便問:“若仙女湖上第一眼看到的并非是心上人,又有什麼說法?”
翠微笑道:“民間傳說,月老也有牽錯的線,王母娘娘也有錯眼時。”
她笃定道:“郡主放心,您準能與太子殿下一眼看到彼此。”
溫甯似懂非懂,又問:“我若在船上第一眼看到的那人,去到鵲橋又看到了他,那緣分雖是神仙注定的,也可能是錯的了?”
翠微颔首,道:“郡主,王母與月老也會出錯的,縱有緣分天定,您還是要從心。”
溫甯明白了。
這乞巧節過錯了。
既然天定的良緣也可能出錯,她何必要與表哥接受這種曆練?
她來到仙女湖時,兩岸已然擠滿了烏泱泱的人。
裝扮好的牛郎與織女,正在等候上船。
湖面停了許多船,遠遠看去,是官船,維持秩序的是順天府的人。
負責的官員,得了惠賢皇後的命令。見到她來,忙上前行禮,帶她避開烏泱泱的人群,上了最大的一艘官船。
那艘大船,足有三層高,外頭裝飾着各色花卉、彩綢,裡面燈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