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還小,随父出征,見血不怕,一身好功夫,後又參加了宮變。眼看長大了,做了一國的太子殿下,縱然不成器,也不應這樣膽小。
溫輔良本就不滿這樁親上加親。
早在平城時,惠賢皇後提及此事,他是斷然拒絕的。
他溫輔良的女兒,縱然不做皇後娘娘,誰又敢小瞧了?
是他這夫人架不住惠賢皇後的再三懇求,這才阖府回了京城,将女兒送入了皇宮。
溫輔良攬住自己夫人腰身,認真道:“錦兒,景逸若非太子,配不起我們甯兒。”
平王妃不滿他這樣小瞧了庾景逸,道:“景逸今年不過二十有一,來日未必真就差你心底那人哪裡。”
溫輔良一陣冷笑:“他?”
鄙夷的語氣,不加掩飾。
平王妃沒多想他語氣,向殿外守着的翠微道:“晚些時辰勸甯兒出來用些晚膳再睡。”
翠微向她欠身颔首。
兩人向自己宮殿而去。
溫輔良繼續道:“夫人,為夫說句心裡話,若非甯兒非他不嫁,為夫真真是不想讓甯兒入天家。”
三歲看老,他未去平城前,是看着他長大的。景逸那孩子,若學他父親做個将軍還成,做太子,差太遠了。
平王妃也非目光短淺的普通婦人,想到自己的親姐姐,庾景逸,罕見沉默了。
溫甯躲在殿裡,推開窗棂一道縫隙,聽清了兩人對話,皺緊了眉頭。
明明是他們将她送入皇宮,也是他們讓她與表哥在日漸相處中生了情,現在也是他們,又看不上表哥了。
她是甘心留三分愚鈍的,索性也不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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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天府府尹一夜沒睡。
昨夜,三品的司天監監正姒嬰姒大人,往順天府送了主仆兩人,說是兩人犯了事,卻沒說到底犯了什麼事。
待到升了堂,那主子一句話不說,書僮膽子小,将事全然交代了。
買賣當朝一字王的字,算得重罪。
可那字,被驕陽郡主帶走了,出事時太子殿下也在。
他是個聰明人,不必看字就知,那字怕有蹊跷,十有八九不是平王爺的手筆。
溫家乃世家,一國堪比一國之富。莫說是養三萬沙平軍,就是養三十萬沙平軍,坐吃山空百年,也不至于賣家主的墨寶。
事關平王本就不好辦。
那書僮又說,那主子是為參加明年三月的科考而來,是徽州府尹的兒子。
徽州府尹乃正三品的大員,早先是平王爺的門生。
三品大員的兒子,哪怕是個白丁也不好處置。更何況,徽州府尹的兒子又是為參加明年開春的科舉而來。
大商雖換了皇姓,刑法未變,一直延續着前朝的律令。前朝有律,凡參加科舉的學子犯案,必要經三司會審,絕不容錯判。
平王千歲沒少為難姒大人,現而今他門生的兒子犯了案落在了姒大人手裡……
翰林院的官員乃清正之臣,素來對事不對人。而司天監自從由姒嬰做了監正,俨然成了清流之地,與翰林院的官員不分你我。
他這個順天府府尹若不能秉公,将平王爺與姒大人一起得罪了,這官運也算到頭了。
順天府府府尹,一夜險些愁白了頭。
不管是平王溫輔良還是三品的司天監監正姒嬰,他一個也得罪不起。
他苦熬了一夜,把案子撂下了。先将兩人收監,讓人查封了賣字的店鋪。親筆寫了信,讓人送去徽州交給徽州府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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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甯一覺醒來,直接進了宮。
太和殿才下早朝,姒嬰回了司天監,去了書房。
溫甯來到齋心書房門前,又被幾名官員攔了下來。
那幾名官員擋在書房門前,恭敬道:“郡主殿下,此地乃監正書房,非請不可入。”
溫甯心底有氣,無心與他們說,向裡面喊:“姒嬰,本殿下要見你。”
姒嬰端坐在書案後,手中湖毫不停,置若罔聞。
溫甯知他聽見了,冷笑一聲,瞪着那四名官員,道:“今日你們若不讓本殿下進去,本殿下若惱了,便讓父親繼續在朝堂上為難姒嬰。”
整個司天監官員,無有不讨厭平王溫輔良的。可那份讨厭,他們是對事不對人。至于這位受萬愛千寵的驕陽郡主,他們對她心底隻有感激之情。
其中一名官員邁前一步,恭敬道:“郡主殿下,今日監正不想見外人。”
溫甯蠻橫道:“本殿下算得什麼外人?本殿下救過他,他欠本殿下一條命,本殿下是他的恩人。”
書房内,姒嬰手中筆一頓。
四名官員對視一眼,一起看向溫甯,恭敬道:“郡主殿下,那是私下事。監正現在忙于公務,實在抽不出時間見您。”
溫甯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見他們還是不肯,也不管了,直接便向書房門走,道。
“本殿下今日必要見到他,你們大可攔着。可今日本殿下若見不到他,誰攔着也不成。”
四名官員見她不講理,也不敢真攔住她。四人互相牽着手,将身子往書房門前一擋。
姒嬰諷刺一笑,擱下了筆,道:“讓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