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朝第一王平王的墨寶,莫說是五千兩,就是一萬兩也賣得。
那姑娘步履如仙,一個轉眼不見了。
公子怅然若失,回過身瞥了眼櫃台上的字,沒看出個所以然,複回頭看掌櫃的,道:“掌櫃誤會了。在下非覺兩字五千兩價格昂貴,而是深感平王千歲的字遠遠高于此價。”
掌櫃的擡頭看他一眼,示意他離近些。
那公子雖感不雅,還是照做了。
掌櫃的這才小聲道:“公子,平王千歲何等人,縱是一字萬兩也使得。我敢賣這個價錢,店門在這裡,保真。”
他神秘一笑:“可公子若問我來曆,死不可說!”
公子眼波一轉,直起身合起折扇,點了點書僮:“掏銀子,這字本公子要了。”
掌櫃的見他大方,忙不疊點頭哈腰,轉身去交代小二将字畫裝入錦盒。心道:果然要騙外地來京趕考的闊少爺,但凡換個京城人,縱是真的,誰又敢買?
書僮給了銀子背好了錦盒,公子邁步出了書齋,卻直奔那紫衣美人消失的方向而去。
巡城禦史才送走兩位殿下,直至兩人走遠才敢将手放下。嘴裡一陣唉聲歎氣。
公子經過他,多看了他一眼。
他有心問問這位大人可認得那紫衣美人,又感唐突問及那樣的美人名姓是種亵渎,便歎了口氣,繼續追去。
溫甯從城外走到内城,腳早就累了。又見姒嬰那樣用男子步伐走在前面,絲毫沒有等她一等的意思,索性停了腳看庾景逸。
庾景逸懂了,把傘給她,邁前一步,背對着她蹲下身。
溫甯直接趴了上去,一手為兩人撐傘,一手環着庾景逸脖頸,道:“表哥,姒嬰此人真真沒規矩。”
庾景逸背起她,有心要看姒嬰出醜,邁步向他追去,道:“甯兒不知,朝裡文臣都是這樣。”
君權如天,可那群文臣仗着一身清骨,有前朝的前車之鑒在,仍敢指責當朝帝王。
其中翹楚便是翰林院。如今,怕是要加上一個司天監。
司天監才換了新監正沒幾日,一改獨善其身。
這群淨過身的官員,仗着沒根也沒個怕頭,對父皇尚且好,卻是不少罵王叔。所以這幾日他随父皇下了早朝,甯與父皇一起走也要避開王叔。
父皇因此直言要打他一頓,讓他長點膽氣。
庾景逸心底清楚,他是個文不成武不就的儲君,缺乏文韬武略的雄心壯志。若非親生父親做了帝王,他更願做個閑散世子,與心愛之人厮守一生。
既然已然成了儲君太子,他勢必比不了自己父親,隻想貪圖個好名聲。
王叔因午門監斬姒嬰落得個千夫所指,他沒能力為王叔解開困境,隻好離他遠些,以防他發現自己的無能,反悔不願将甯兒許配給他。
溫甯不知庾景逸心底在想什麼,聽他将姒嬰與文臣相提并論,心底很是不舒服。
她清楚,姒嬰不是臣,而是大商的君主。
臣成了君,這君又成了臣。是荒謬,乃真事。
她本想趴在庾景逸背上,嘲諷一下姒嬰。可待庾景逸真追上了姒嬰,她手裡撐着的傘,盡數遮蓋到了姒嬰頭頂,抱怨道:“你走這麼快做什麼?”
他不是身子不好嗎?
七月了,日頭仍毒辣得厲害,他若昏倒了,她才不救他。
姒嬰停了步,擡頭看向頭頂的黃油傘。
他沒記錯,這把傘本就是他,後來被庾景逸拿走為她遮陽去了。
他去看趴在庾景逸背上的溫甯,問:“殿下到底要做什麼呢?”
溫甯實在聽不得他拒人千裡之外的冷漠語氣,冷聲道:“看你不順眼。”
姒嬰揚了一下唇角,問:“那郡主為何還要繼續看姒嬰?”
她心底牽念着前面那個為她而死的未婚夫,人卻趴在現在這個情投意合的未婚夫背上。
一個的心也就拳頭大小,她既不喜他,何必要來招惹他?
溫甯理所當然道:“我樂意。本殿下就是喜歡找看不順眼的人麻煩。”說着,她把傘遞給他,惡狠狠道:“拿着,遮着陽!”
她往一側看去,看到一間格外顯眼的茶樓,道:“表哥,我渴了。”
庾景逸很是滿意溫甯欺負姒嬰,擡起頭看到對街那間顯眼茶樓,道:“我帶甯兒去喝茶解暑。”他邁步向對街而去,又道:“姒愛卿一起來。”
姒嬰目送兩人離去,微微握緊傘柄,停留在原地不動。
他也不知,她口中的報恩,為何會這麼讓他心緒難甯。
他是個聰明人,不比溫輔良弱,卻始終不知他是恨她,還是厭她更多。
溫甯趴在庾景逸背上回頭看去,見他身着女兒衣裙,手裡撐着把傘,人卻一動不動。
一側走來個手拿折扇的公子,探過頭癡癡看着他側臉,像極了登徒子。
溫甯手一指,喊:“姒嬰,你給我過來!”
姒嬰隻得邁步向她走去,心底明白了。
他恨她,也厭她。
從來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