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瑜見到了林幼宜。
平日裡舉止得體的他都有些局促起來。
他還記得數年前,那個時候,幼宜還未被送去玄清觀。
裴府有宴,他救下不小心跌入荷花池的她。
她緊閉雙眼,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袖說:“你千萬,千萬不可以,告訴爹爹和娘親。”
他覺得這小娘子好笑得很,好笑之餘,又覺得可愛。
以至于後來常念常想,幾番打聽之下才知道原來人已經被送去了玄清觀。
幾年後,他尋着一遠遊機會前往甘泉山,見到了林幼宜,二人于山上整夜暢聊,宛若知己,後來因行程吃緊,他不得不離開。
直到現在,她都常常入他的夢。
如今多年未見,他都有些膽怯,可當見到幼宜站在粼粼湖邊,朝他笑着奔來。
什麼膽怯,什麼局促,都一消而散了。
裴景瑜問:“你這一路從邠州回來,辛苦了吧。”
林幼宜立刻搖搖頭,眼睛彎得像兩道月牙:“想着終于能回家了,一切辛苦都值得。”
裴景瑜剛想說什麼,視線不小心落在不遠處的抄手走廊,林舒歡正走過,行色匆匆,像是急着要去做什麼事。
她這麼急要去做什麼?
前些日子她在裴府時,他還想着她就要回林府,與她見一面,誰想她竟找了個生病這樣蹩腳的借口。
為什麼知道是借口,因為她那個丫鬟連說個謊話也磕磕巴巴,一下就露餡了。
當時不見他,現在又着急忙慌地不知道要幹什麼?
“景瑜哥哥?景瑜哥哥?”
林幼宜叫了裴景瑜兩聲,
裴景瑜回過神,看向林幼宜道:“是,以後便能一直在長慶城,不必再回去了吧?”
“是啊,景瑜哥哥,”林幼宜聲音清脆可愛,面容也甚是嬌俏,但眼神微微閃爍,“咦,我方才看見大姐姐過去了,說是蕭家派人邀請大姐姐去蕭家。”
裴景瑜一聽,臉色變得不太好起來。
方才他有想,她會不會是去見蕭家的人,沒想到真是蕭家。
上回在蕭家宴會上,他那四叔與五叔看起來與她熟絡得很,甚至還想把人留在蕭府養傷。
笑話!
林舒歡是他的未婚妻,他們當着他的面要把人留下來,簡直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
如今現在,邀請林舒歡過去也不知道做什麼。
而林舒歡也居然真的應了邀請,她可還想着裴家與自己還身帶婚約的事嗎?
林幼宜見裴景瑜的臉色似乎在極力克制。
像他這樣要體面的人,需要極力克制的事情,想必是極能波動他心緒的,現在不過說了幾句大姐姐……
林幼宜眼神閃爍幾下,繼而看似逐漸黯淡下來:“大姐姐一直待在爹爹娘親身邊,從小就生活在長慶城,從未離開過,想來有不少要好的閨中好友,被邀請相聚玩鬧真好……不像我,一直在冷冷清清的道觀裡,連個說笑的人都沒有。現在終于回來了,也是一人都不認識……”
是啊,幼宜和林舒歡不同。
林舒歡一直待在父母身邊,享盡父母的寵愛。
而幼宜一直一人生活在道觀,就算林家伯父伯母有看望,但也不可能一直陪伴。
想想,幼宜真是可憐多了,而林舒歡……如今也不知道每天都在鬧什麼。
裴景瑜微微皺眉,随後散開,原本清冷淡漠的眼神在看向林幼宜時都溫柔了許多:“還有我,你放心。”
林幼宜一聽,聲音從方才的頹唐轉變得歡快清脆起來:“那我就多謝景瑜哥哥了!景瑜哥哥可别嫌我煩。”
裴景瑜看着如春花燦爛的林幼宜,唇角也不免多了一絲笑,回道:“我怎麼會嫌你煩。”
周淑秀在林舒歡臨走之時,又多吩咐了幾句,順便也讓巧慧和曲嬷嬷一道跟上。
蕭府這邊,楊恒一直等在門口,連蕭府的衆多侍衛都不知他在門口等什麼。
等到一個小娘子出現時,楊二爺笑得跟朵花似的,雖然很快就收斂起來了,但熟悉楊二爺的人誰不知道他心情好極了。
楊恒一見到林舒歡,就覺得她今日心情欠佳,整個人蔫兒蔫兒的。
其實這幾次相處下來,他覺得這林家小娘子雖然說話不利索,但喜歡說話得緊。
真高興說起來,還能說上好一會兒。
現在見到他閉口不說話了,想來是發生什麼事,不高興了。
“讓你的丫鬟和嬷嬷下去喝茶吃心吧,不用跟着伺候,”楊恒對林舒歡道,“良兒過去送帖子,但我等在這裡,你瞧着倒不意外。”
聽到這句話,林舒歡打起精神來,心思不再想着方才爹爹和娘親說的話,而是道:“楊叔,楊叔,我猜到是三叔,”
“我見過,映真的筆迹,那帖子,不是映真的,是三叔給我的。”
“你還能認字迹,了不得,”楊恒誇獎道,“是侯爺寫的帖子,然後讓我給三房的良兒,送去你們府上的。”
“不過,離上回三叔,喝我的血,還沒有多久,”林舒歡道,“三叔又要喝血了嗎?”
朝這麼下去,也不知道夠不夠三叔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