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雪陽下士!盯緊這個詭計多端的魔頭!”
看着趴在沙袋後面給自己的玩具狙擊槍塞水精靈球球的憐雪陽,被迫拉來充數趴在灌木叢裡裝屍體的憐希墨,和在二樓陽台拿着完全沒必要的望遠鏡看着這邊的逍遙,最後是逍遙腳邊沉溺遊戲時不時敷衍兩句的夜玥。
“他們在幹嘛?”被這逼動靜搞的還以為憐家的地盤被攻占差點準備動手的蕭糖糖眯起眼。
歐陽黎玥習以為常地聳聳肩,“你要是在這個時代上中學可能就明白了,當代中學牲的精神狀況都不太好。”
“好可怕,中學是會把人變成傻…傻蛋的地方嗎?”郁兒面色凝重地看着面前那群非常入戲的男孩們。
歐陽黎玥毫不猶如秒答道:“不,隻有他們變成了傻逼。”
“魔頭!束手就擒吧!”
一顆水精靈球球打在歐陽黎玥身上,在她的裙子上救下一點水漬,她冷冷掃了眼趴地上搗鼓的作死某人,捏碎那顆可憐的小球,“憐雪陽你他媽要是再敢用你那破玩具槍打我你這輩子都别想再玩到一把完整的玩具槍。”
“呃啊!”
幸好她今天心情不錯,暫時還沒有殺人越貨的想法。歐陽黎玥仁慈的想。
“報告長官!并非下屬不戰!敵方對我發動精神攻擊!”
“雪陽下士!大敵在前怎可退縮!”
“我要叛變!”裝死的憐希墨突然蹦起來,舉起手中的玩具手槍沖着逍遙砰砰兩發,然後弓着腰溜到黎玥旁邊。
“大膽!大膽!大膽!!!我就知道你和魔頭暗中勾結!就算隻有我一人我也要——”
一大早就被男孩們的鬧劇折騰得心煩的歐陽黎玥踢了踢腳邊被折斷的幾杆玩具槍,看了看被燒的發黑的土地,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衣服。
“不——我的夥伴——”憐雪陽跪在地上,看着他被分屍的“夥伴”痛哭流涕。
“唔咳咳!用神力咳咳…你作弊!”逍遙從滿是灰燼的土堆裡爬出來。在歐陽黎玥放火燒完院子後,蕭糖糖一個回握,一股強勁的風直接把他拽了下來。
“噗!哈哈哈!逍遙你現在好好笑!”夜玥在二樓陽台上笑得打滾。
逍遙狠狠地把手裡的望遠鏡朝夜玥的方向丢出去。
“呦,歐陽…黎玥?”槲永躺在沙發上相當悠閑地和她打招呼,而另一側的沙發上的若瀾無黔看上去就沒這閑情雅緻了。
“清惡櫻一直沒醒,而且因為自身的神力耗盡,生命力持續虧損,作為神力中轉站對身體的損耗也過于大了,”說出來的話明明是十萬火急的内容,可若瀾無黔卻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逍遙用天使秘法把清惡櫻定格,中斷了持續惡化的狀态。”
歐陽黎玥笑着說道,“哇哦,他終于反應過來自己的能力可以這麼用啦。”
“你有辦法救他。”這句話并非是疑問,而是肯定。
“當然啦。”歐陽黎玥輕輕點了點手中的權杖,“我做這些的目的就是貪婪地奪回所有失去的東西,同時救下所有人。””
(4)
看起來隻有六七歲的白發小孩靜靜地躺在堆滿毛絨公仔的床上,看起來隻是單純睡着了一樣。
“哪來這麼多東西啊…”歐陽黎玥把堆在床邊的公仔扒拉開,費力地爬上床去看那個雙目緊閉的小男孩。
“無黔的,”逍遙習以為常地聳聳肩,“這還隻是一部分。”
“若瀾學長原來這麼有少女心。”槲永推開房門走進來,看向歐陽黎玥,“聊聊?”
歐陽黎玥從權杖頂部的寶石儲物器裡取出一個不起眼的方盒子。
“你和會長換的骨生花?”槲永靠着歐陽黎玥将那顆黑色的藥丸從方盒裡拿出來。
歐陽黎玥滿臉肉疼地把這顆幾乎可以媲美絕對治愈的程度的救命神藥塞進小小的清惡櫻的嘴裡。
據說一道完整的煉制工序需要整整四十九年才能完成,整個大陸的骨生花也不過十幾顆。她拿到手後一直鎖在歐陽家的秘密倉庫,直到蕭糖糖來時才讓她取出來帶上。
“别太小瞧你自己,在菲苒眼裡你可比這個東西有價值多哩。”
槲永挑眉,摸着下巴輕輕笑了起來。原來如此。
逍遙凝視她片刻,目光嚴肅地掰過歐陽黎玥,彎下腰來語重心長,苦口婆心:“黎玥,你還小,就算有若老師庇護你也不要太過放肆,你還年輕,還有回頭的機會,聽哥一句勸…”
“你不會我偷的吧?”歐陽黎玥強忍怒氣看向唠唠叨叨的天使,“這是我和别人做交易換來的!”
逍遙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唉?啊!這樣啊!吓我一跳。”
“還有你再用這種姿勢和我說話我就把你小腿砍掉。”
“長的慢不是你的錯,你還小,還會長的。”逍遙得寸進尺地用沾着土和灰的手揉了揉歐陽黎玥的腦袋。
看着自己潔白的襯衫上的兩個黑手印,又感受了一下頭頂那隻欠揍的手,歐陽黎玥的小拳頭緩緩握緊,再看到那張挑不出一點毛病帥的慘絕人寰的臉時又緩緩放下,深吸一口氣。
“我剛剛阻止了一場殘忍的殺人案。”
“啊?”逍遙滿臉迷茫,“怎麼阻止的?”
歐陽黎玥揚起一個甜甜的笑容,像是一個真正的鄰家小妹妹,“靠自我克制哦。”
“司玖給你的吧。”槲永笑着說道,“她對會長說了謊,而這個謊言的承擔人,是你。”
歐陽黎玥冷哼一聲。
槲永,唐媛的男朋友,逍遙的小學同學,而對于歐陽黎玥來說,最為熟悉的身份或許是——唐菲苒的軍師。
“媛說的沒錯,會長應該提防你的,真奇怪,明明你小時候不是這樣的。”槲永毫不掩飾地打量着歐陽黎玥,意味深長道,“還是說,從始至終,都不是同一個人呢?”
逍遙瞳孔微縮,漂移的目光有些不安的看向歐陽黎玥。
“别這樣逍遙,你這個表情讓我連扯謊的機會都沒有了。”歐陽黎玥有些生無可戀地看着想什麼都寫在了臉上的逍遙。
槲永戲谑的看着他,“天真和誠實也是相當美好的品質。”
“求求你了,你已經是高中生了,别像個小學生一樣好騙…算了,你盡力了。”歐陽黎玥揉揉眉心,不如說逍遙可以把這件事瞞住兩年已經可以讓她敬佩了。
逍遙被二人夾擊的嘲諷鎮退兩步,看着自己和他們格格不入的心眼子,一時間覺得腦袋有點癢。
不會要長腦子了吧?
歐陽黎玥,那個時候的名字還是若黎玥。
因為若如夢工作太忙,孩子通常是丢給自己的學生輪流帶的,而隻剩下姐姐一個親人的逍遙和她的情況差不多,為了方便,那群年輕的哥哥姐姐們總是把兩個孩子放在一起帶。
所以她算是逍遙看着長大的,不過他并不認為自己是那孩子類似兄弟長輩什麼的關系。畢竟從那孩子學會走路和說話的時候,他就一直被這個無法無天的小魔頭欺負了。
姐姐給買的吃的,總會被小魔頭搶走。新買的玩具也總是會被她弄壞。就連姐姐帶着他們散心的旅途裡,那家夥也是相當惡劣地玩弄他。甚至常常趁逍遙睡覺的時候往他身邊放各種搞怪吓人的玩具!
因為她實在太小了,逍遙也沒辦法說服自己和一個這麼小的孩子斤斤計較,而一切的始作俑者每次都是大笑着看他氣急敗壞。
像是一個惡劣的混蛋欺負小孩的那種看上去沒有殺傷力但是會讓人狠狠哭出來的惡劣。
這種惡劣行徑最可惡的地方就在于會被輕易原諒。
“畢竟黎玥還是小孩子,還不懂事嘛。”
他再怎麼告狀,大人們也隻能說這種話而已。有那麼一段時間逍遙真是讨厭死這個每天欺負自己的小孩了。
她并不是隻針對逍遙,如果她那時候有認識别的小孩,她也會這麼幹的。
因為她覺得這樣做很有趣,盡管逍遙現在也沒明白她是看别人生氣有趣,還是當欺負别人的人的這種不對等關系有趣。
不過這些對他的迫害在雅樂死後就突兀的結束了,那孩子再也沒有損壞過他愛惜的東西,也沒有搶過他想要保護的存在。
而逍遙也沒有再因為她的無理取鬧而生氣,向是包容其它任何人一樣地包容她,甚至更甚。
如果他親自去問歐陽黎玥為什麼,她一定會告訴和他所做這一切原因的相同的答案。
“因為你不再是和我搶奪雅樂姐姐的敵人了。”
“你是她留給我最後的遺産。”
在雅樂死前一段時間,她突然消失了,再沒出現在姐姐的身邊。而雅樂那段時間不知道在忙些什麼,似乎經常會出遠門。
再然後,在姐姐的葬禮上,那孩子以一個他完全陌生的名字站在了被茉莉花所包裹的遺像的另一側。
她再也沒搶過逍遙的東西,再也沒趁逍遙睡覺的時候往他臉上放假蜘蛛。她變的懂事聽話起來,雖然依舊很任性,但是看起來和那個惡劣的小孩完全不同,僅僅隻是被嬌慣的小女孩該有的任性罷了。
歐陽黎玥。
很長一段時間逍遙無法習慣這個稱呼,也無法習慣這個幾乎改頭換面的人。
就像是若黎玥跟着姐姐一起走掉了一樣。
歐陽黎玥無所謂地看着槲永,像是被揭穿的事無關緊要,“沒錯,你若認識的兩年前的歐陽黎玥,和現在現在你面前的我,不是同一個人。”
“不過我們的交易内容你應該沒忘吧,難不成你要再簽一條死契?”歐陽黎玥勉起袖子,那個被荊棘玫瑰所纏繞的鬼面赫然是她與玄逸的死契,“我倒是不介意。”
“放心,沒忘,”槲永擺擺手,笑意不減,“你告訴我玄逸要找的人在哪裡,而我隐瞞你的所作所為,我還是很守信的,不過前提是…”
“我還是很喜歡菲苒的。”歐陽黎玥提前一步把他的話堵了回去。
“等等!”逍遙出手打斷二人,“雪陽的身份是你…”
“不然你以為他怎麼運動會突然來總校?”
“不然你以為我怎麼突然知道的?”
“不過要澄清一下,那次的主要目的還是看媛媛。”槲永強調道。
歐陽黎玥無語道:“順便玩了會兒逍遙然後幫菲苒談了筆生意是吧。”
“呀,逍遙真的很好玩。”
逍遙眼神茫然,有種面對聯考壓軸物理題的不知所措,那種無從下筆的無力感。
頭好癢哦,不會要長腦子了吧?
(5)
“前輩在偷聽嗎?”歐陽黎玥看着靠在門口打哈欠的若瀾無黔眨眨眼,反手關上了門。
逍遙說要等清惡櫻醒來,這個善良過頭的天使總是不放心。
“隻是在準備叫你們吃午飯。”
昨晚帶着逍遙把他遺漏的細節回憶了一遍過後,花了不少時間才讓他理解了那個他記憶裡隻是非常惡劣喜歡對人惡作劇本質上很單純的小女孩幹了多少不單純的事。
怎麼會有人踩在每一個重要節點但是什麼都沒發現啊?
不過若瀾無黔對這家夥的神經大條也算是習以為常了,在解釋時甚至有閑心調侃一下正是因為這家夥從不考慮這些,才能平安無事地活到現在,歐陽黎玥才會把這家夥設為重要節點。
一個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探究,但是還能按照設定的路線乖乖走的笨蛋。
若瀾無黔有些頭疼地喃喃自語,“逍遙那家夥搞不好哪天真的會被拐賣了…”
“别這樣說,逍遙隻是傻,他又不是笨。”槲永聳聳肩。
關着的房門被裡面的人狠狠敲了一下。
歐陽黎玥壞笑着,“若瀾前輩關照這個脆弱又遲鈍笨蛋這麼長時間還真是辛苦呢。”
“沒有,并不辛苦。”若瀾無黔淡淡地暼了她一眼,“我不會在他面前提他不願回想的事。”
所以他從不會因為我而失控。
歐陽黎玥微微一怔,臉色跟着冷了下來,“你是想說教我嗎?”
若瀾無黔皺了皺眉,沉默片刻,還是歎口氣,“我并沒有想對你說三道四或者指責這個計劃太亂來了什麼的,畢竟從結果來看對我們所有人都有利。”
他本來是想說些什麼的,例如這計劃容錯率實在太低,例如她一個孩子操持全盤難免力不從心,再或者她本就不該參與這些明争暗鬥,在屬于自己的青春裡放肆地犯蠢。
再例如通過傷害他人來減輕自己心理上的扭曲也實在太過殘忍。
“前輩可别和我客氣,要不是您自己比較争氣,早就已經是我的棄子了。”
“你不會的,”若瀾無黔帶着莫名的肯定,“因為這是會讓希墨傷心的事。”
歐陽黎玥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哼一聲沒再說話。
“真奇怪,若如夢校長和若子吟阿姨的關系明明很差,黎玥卻和她的孩子關系那麼好。”槲永貼過來在若瀾無黔的耳邊低聲說道,“你有什麼頭緒嗎?”
“沒有,說不定是因為我弟弟很可愛,這很正常。”若瀾無黔面無表情。
“…你弟控吧。”
蕭糖糖和郁兒以及他們的新同事夜玥一起站在陽台,狄卡彌斯那邊亂做一團,一天過去這場混亂還未平息。
“和師父想的一樣。”郁兒放下手中的望遠鏡,那是逍遙被拽下來的時候她搶過來的,“那群家夥是自己上岸的,他們沒有得到官方的允許。”
“在慕容雪暢那丫頭眼皮子底下還敢這麼作,是真不把命運的天賦放在眼裡啊。”蕭糖糖笑道。
夜玥轉頭看他,“『天賦』,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個問題似乎把二人問住了,蕭糖糖和郁兒對視一眼,有神力的那群白大褂尚且研究不明,和一個沒有神力的普通人就更難解釋了。
郁兒淺淺苦惱了一下,“嗯,怎麼和你解釋呢?是神的遺産,是他們意志的化物。”
“這是什麼謎語人的回答模闆?”夜玥對這種含糊不清地回答顯然并不滿意。
郁兒開口辯解,“本來就是很抽象的東西,不親身體驗是理解不了的…”
“那不重要,”蕭糖糖笑着擡起手,搭上夜玥的肩膀,“在咱眼裡,所謂『天賦』,不過是和這些神明一樣…”
“都是些不該存在的東西罷了。”
憐雪陽面色不善地躺在沙發上打遊戲,看上去戰況并不樂觀。
憐希墨看了兩眼,提醒到,“兄長,來抓你了。”
草叢裡竄出一個大黑耗子,一句“我無處不在”,下一秒屏幕變黑了下去。
“啧。”憐雪陽狠狠地把手裡扔進沙發裡。
“怎麼了?火氣這麼大,打遊戲也心不在焉的。”
憐雪陽盯着憐希墨目不轉睛地看着,試圖從他的臉上找到一絲破綻,卻什麼也沒能發現,“你一直都知道黎玥要幹什麼吧,從一開始就知道。”
“逍遙哥未必會成為她的餌,我也不一定會上她的鈎,為了保證她的計劃,她一定會留一個讓我無法反抗的後手。”
“我想來想去,隻有你了。”
“但是我不明白,希墨,當時我答應逍遙哥來的時候,你是在攔着我的。”
“為什麼?”
憐希墨毫不介意那探究的目光,輕輕笑了笑,倒了一杯酸奶推翻憐雪陽面前,“沒什麼原因,隻是我覺得光逍遙哥不夠安全,所以和黎玥姐約定如果能夠說動大哥,計劃照常進行,如果大哥不跟着來,那就再想别的辦法。”
“你倒是跟她好,她是你親兄弟是吧,白疼你了!”憐雪陽有些氣結,冷着臉嘟囔,“我真被那瘋子弄死了怎麼辦?”
“不會發生這種事的,哥。”憐希墨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裡面帶着毫不收斂的殺意。
“我會拼命活下來,然後用命保住你。”
玄逸,最開始是因為傲慢大意,再後來受黎玥姐的死契限制,從頭到尾也沒能展開手腳。
而他也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他一定可以讓憐雪陽活下來,即使他可能會死。
不過黎玥姐不會讓我死的。憐希墨安心地想着。
“用命…就…不至于了…”似乎被自家弟弟的臉色吓到了,憐雪陽說話的氣勢弱下去了一半,帶着心頭隐隐不安的感覺,歎口氣安頓道,“如果有一天真的遇到那種情況,别管我,趕緊跑。”
“看吧。”憐希墨滿不在意地應付着。
憐雪陽皺着眉抿着唇,目送憐希墨去扔空酸奶瓶。
總覺得對這孩子這種話不說不行,又總覺得這孩子根本沒聽進去。
當然,他并不知道類似的話若瀾無黔在昨天剛剛說過,而他的親親弟弟全當了耳旁風。
他弟弟很聰明,各個方面都很聰明。就是因為太聰明了所以很難讓人察覺他究竟在想什麼,那張單純無害的僞裝下又包裹着什麼。
保護都像是一種多餘的行為,處處讓人感受到深深地無力感。
可是這種不安的感覺…
沒有人來限制他,沒有人來約束他,沒有人來适當的控制他,這孩子一定會亂來的。
或許歐陽黎玥就是這根牽扯着他的線。
憐雪陽又落寞又欣慰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