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雅格學院的分校遍布大陸,當然,假期也是一起放的,所以十月初總是學生遊玩的高峰期,雖然再這個時候櫻界遭遇可以稱得上是毀滅性的天災,甚至波及了部分的櫻獄交界,但是以旅遊業為主的櫻獄街依舊照常開放。
就算信仰崩塌,神明隕落,人也是要過日子吃飯的。
那家夥,日輪安,或許正是為此不甘,神的意義,正在消逝。
歐陽黎玥沒有和他們提過她在日輪究竟經曆了什麼,而與她親近的幾人也沒有去問,大家都深知歐陽黎玥什麼德行。
畢竟叛逆期的小孩讓她說什麼她就偏不說,讓她不要做什麼她偏偏就要做。
“都說了一路吃那麼多辣的會上火,喝水啊!”
“我就不!我就吃!我就不喝!”
若瀾無黔平時經常見逍遙炸毛,但是很少見他發火,今天真是難得見大明星笑得比玄逸還陰沉,徒手捏爆礦泉水瓶。
塵久瞪大眼看着可憐的礦泉水瓶,沉思片刻,選擇和歐陽黎玥一起去吃串串。
逍遙學長快來催我喝水!
憐希墨墊起腳尖拍拍逍遙的肩膀,語重心長地安慰道:“别生氣别生氣,叛逆期是這樣的,兄長也是叛逆的不行,唉,這個年紀的孩子都這樣。”
“呃…呃…好多人,好多東西…”
憐雪陽站在人流之中眼花缭亂,若瀾無黔緊緊地拉住沒見過世面的小孩的後衣領,以防像那天一樣,一個不小心就被人群沖散。
畢竟斯卡迪沒有這樣熱鬧的街,也沒有慶典,最多進行的活動也隻有閱兵,逍遙的巡演倒是很熱鬧,不過因為在上學憐雪陽也沒能去看。
“果然還是得出來走走才行。”若瀾無黔沉思道。
逍遙拉了拉口罩,滿臉郁悶地抱怨着,“人好多,好悶,想摘口罩。”
若瀾無黔警覺,“你想讓我們寸步難行嗎?”
“我要鬧了。”
“求你别鬧,給你買冰淇淋。”
若瀾無黔有點後悔,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就因為他是最年長的那個嗎?年紀最大的就理所應當該照顧小孩嗎?他為什麼要給自己找麻煩?在家打遊戲不好嗎?說到底當初他就應該堅定地不跟着惡櫻來這裡,就應該堅定地把他倆送回家…
歐陽黎玥揉揉耳朵,面色不善地看向被興奮的憐雪陽拖着到處跑的若瀾無黔。
“腫麼啦?”塵久費力地嗦着粉。
“學長的心聲吵到我了。”
“啊?”
“真是的,等等我們啊!”逍遙長歎一口氣,好不容易拖着三個小孩擠出人海,趕忙追着前面那對兄弟。
“玩的很開心啊。”
逍遙的腳步猛地頓住,明明處于熱鬧的街道,可是那股刺痛心髒的冰冷是如此難捱,可是人群依舊嬉笑吵鬧,無人注視到他的異常,所有的所有都被拉遠,他隻覺得自己被隔離于塵世。
那股渾濁地氣息壓迫得他動彈不得,他十分清楚那股神力究竟來源于誰。
玄逸。逍遙在反應過來的瞬間運轉神力。
“别急,我這次什麼都不打算做。”
逍遙冷笑着嘲諷道:“那你來礙什麼眼?真掃興。”
“惡櫻已經沉睡整整三天,就算是他,經曆如此漫長又高強度的單方面神力輸出,力量也早該耗盡了,可是他還沒醒。”
逍遙眉頭微皺,他說的沒錯,惡櫻早就該醒了。
“流螢城和祝凰城來的那些家夥目的不明,我與清安梧一樣,對四季教國的那些僞善之人毫無信任。”
“逍遙學長?怎麼不走啦?”不遠處的塵久發覺缺了一人同行,回過頭沖他招手,而端着超辣烤冷面的歐陽黎玥在聽到動靜後也張望過來。
逍遙抿了抿唇,右瞳湧上殷紅的顔色,圓形的印記漸漸在雙眸中浮現閃爍。
“聖啟,衆神寂靜。”
喧嚣的街驟然安靜,揮出的手停下了擺動,踏出的那一步遲遲無法落下,浪花被定格在浮浪之上,山間的泉,林中的鳥,天邊的霧,皆被流年的鐘聲截斷了輪回。
嘀嗒嘀嗒…嘀。嗒。
各人與各人的人生,本就是各人的笑聲,各人的淚。可在這一刹那,末路的天使将自己與世界的各人分割,他便不同于世界,不同于其他各人了。
一片破碎的光鏡抵在玄逸的心口,恍惚間,他便被拉進了這靜止的時間。
玄逸低頭看了眼緊攥鏡片的少年,張望着周圍暫停的人群。
“我勸你不要亂動,離開我的一瞬間你就會一起被暫停在原地。”
玄逸挑眉,“我聽說你在和弈首交手時,在靠近她的一瞬間,術法便解除了。”
“那隻是一個時間結界,不穩定的結界與高能量碰撞,很容易破碎,這個不一樣,天使秘法是對法則的幹涉,和結界可是不同的。”逍遙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絲毫不敢放松。
“哦?那時候怎麼不用這招。”
“與你何幹。”畢竟當時手裡捏着聖決,雖然不想承認,但是目前的逍遙确實無法同時施展兩種天使秘法,現在的他多少帶點聲張虛勢,“你剛才說的那些,是什麼意思?”
玄逸望向狄卡彌斯的方向,面無表情,看不出情緒,“有人把阿櫻當做中繼,不停在灌輸大量力量維持那棵已經沒救的枯樹。”玄逸又看向瞪大眼睛的逍遙,“就算是妖魔族也扛不住的,更何況妖精可不算多健碩,你應該知道那對他的身體會産生不可逆的損傷。”
“是誰?”
“我不清楚究竟是流螢城還是祝凰城,或者兩家都有,他們美名其曰保護,把狄卡彌斯圍了起來。”
“你進不去?”
“我進不去,清家的同盟,創新派的那群老頭在盯着我,同我合作的守舊派也被那些人壓住了。”
“你找我是想要我做什麼?”
玄逸一時沒有回話,眼神穿過逍遙,望向不遠處的歐陽黎玥。
逍遙警覺地橫跨一步,擋住他的視線。
“你把她當做雅樂遺留之人而信任她,可她未必這麼想,那個女孩留在這裡的目的并不單純。”
逍遙挑眉,“你不會是在挑撥離間吧。”
“我還不屑于對你們這群小屁孩用這種伎倆。”玄逸笑着搖搖頭,“她哥哥走的太急了,就好像生怕接下來發生了什麼會因為他留在這裡而牽扯到祝凰城。”
對于歐陽晨鴉早早跑路這件事,逍遙同樣也心有疑慮,小魔頭妹妹受了重傷,他倒是立馬跑了,而歐陽黎玥也沒鬧,還把最能代表她的态度的無回也塞回去了。
“況且,用來給阿櫻供能的,或許是焰靈晶,那東西蘊含的神力是足夠的,但是它對身體的輻射多嚴重,你是親眼見過的。”
那些死去的孩童的面孔驟然在逍遙的腦海放大,手中的光鏡不受控地深入,随後被玄逸死死把住了手腕。
逍遙右眼中的猩紅越發濃郁,“混蛋…”
“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天使,在這裡動手,對誰都沒好處。”玄逸緊攥着逍遙拿着光鏡的那隻手,緩緩移開自己身前,俯下身與憤怒的天使對視着,眼底是歇斯底裡的瘋狂,“如果你覺得你的時間不可被戰勝,那你大可以挑釁我試試看,看我如何碾碎你的驕傲。”
“怪不得惡櫻那麼惡心你,口口聲聲說别人虛僞,到最後你才是最虛僞的那一個。”逍遙的眼底蠻是厭惡,此刻的他已經顧不得會不會被記恨,說出來的話會引來什麼災禍,他要說,他一定要說,“裝模作樣地來演出一副多麼關心惡櫻的樣子,這一切不都是你造成的嗎!”
玄逸勾起嘴角,好啊,很好。
他終于對這個尚且稚嫩的天使,起了殺意。
(2)
現在還不行,要讓他做的事還沒做完。玄逸深吸一口氣壓抑着自己的殺心,“那棵該死的樹,就算現在不死,未來也會死,現在所發生的事,未來依舊會發生,不過是因為雪陽提前了一點時間罷了。”
該死…一直被他抓着可沒辦法逃回自己的時間裡!逍遙掙了手,可玄逸的力氣實在是太大了,“要不是你,狄卡彌斯不會枯萎,他也不會…”
“你懂什麼!那裡是比貧民區更最肮髒的地方,裡面的每一個人都讓我惡心到反胃,隻有他…它早就該被覆滅!”
“嘶!”玄逸猛地捏緊逍遙的手腕,拿着鏡片的手發麻,逍遙不自覺地松了手,那鏡片在脫離天使的力量後滑落,詭異地停在了半空。
逍遙的眼神愈發不善,感受到那股即将洶湧的神力,玄逸松了松力道,眼底的瘋狂絲毫不減,“你不過是生在了一個好家庭。”
“…什麼意思?”
“像你這樣的孩子,在妖精族是活不出頭的。善良與美貌在實力未能成長之前,在沒有深切愛護你的人面前,隻會變成加害你為不幸的利刃。”玄逸看着他那隻罂粟紅的眼睛,語氣陰沉地滲人,“你該慶幸的,慶幸自己被族人愛護,慶幸自己有一個好姐姐,就算死了還要為你鋪路。”
“天使,為你還能如此單純地活着而偷笑吧。”
“咔嚓!”
鏡片墜落于地,四分五裂。
“哇啊!好危險!哪裡來的?”聽到響聲的塵久揮揮手和歐陽黎玥一起走到逍遙身旁。
“我裝兜兒裡剛才不小心掉了。”逍遙面不改色地扯謊,蹲下身将鏡子的碎片包進手帕裡。
時間的齒輪重新運轉,渾濁之人遁入喧嚣,逍遙所有所思地打量着歐陽黎玥。
“怎麼了?”歐陽黎玥停下吭哧吭哧吃着的嘴,盯着鼓鼓囊囊地腮幫子疑惑地皺眉。
逍遙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沒事,有點餓了。”
若瀾無黔有點崩潰,他很少在這種又吵又鬧的地方帶這麼久,吵鬧程度已經相當于十個運動會現場了!不是因為社恐,而且這喧嚣的聲音實在震得他腦袋痛。
其次他不社恐。
雖然逍遙說他社恐,但是他不社恐。這是謠言,是诽謗!
“等…”精力充沛的小孩就像脫缰的野馬,若瀾無黔牽着自己的兩個弟弟感覺牽着兩頭剛放出來的牛,攔都攔不住,“啊跑掉了…”
“别管了,這邊人也不算多,不會被擠沒的,反正他們四個也心裡有數,不會跑遠的。”逍遙劃拉着手機屏幕,一副摸魚的悠閑模樣,一看就沒上心的樣子。
若瀾無黔想了想,決定淺淺給自己放個短短的假,湊過頭去看逍遙的屏幕,“再看什麼?”
“狄卡彌斯的人員傷亡,死傷好像不是很慘重。”逍遙把屏幕傾向他。
若瀾無黔掃了眼新聞報道,上面對暗渡者的來襲隻字未提,隻說這是一場浩大的天災,是誰在暗箱操作?隻有大鬼族嗎?
妖精之家隻有家主在住,狄卡彌斯是貴族的象征,周邊也基本都是貴族的産業,大多為神力者,還是可以保命的。
更何況惡櫻回來的也算很及時了,維持住狄卡彌斯的現狀,深紮地底的樹根沒有完全枯萎,餘震也被鎮壓,再加上玄逸那家夥及時地疏散人群,組織接濟災民,傷亡不多也在預料之中。
“還好惡櫻雖然哪哪都不靠譜,但是實力沒的說。”若瀾無黔忍不住吐槽道,“連撐三天…”
“他本來早就撐不住了。”逍遙突然打斷他,“某人,或者某個勢力,在惡櫻現在沉睡着的情況下挾持了他。”
若瀾無黔一愣。
“我想去救他。”逍遙說道。
若瀾無黔挑眉,“你不會想要我陪你去發瘋吧?”
“不,這環節你沒啥用,你不行,太弱了,進不去現在的狄卡彌斯。”逍遙很果斷地講了大實話。
若瀾無黔面無表情緩緩舉起自己無情的鐵拳。
逍遙看了一眼沙包大的拳頭,默默移開視線,真誠地看向若瀾無黔,重新組織語言,“學長大人是這次計劃最重要最不可或缺的一環,為了保證我們的後續計劃的完美推進,這一環切切不可讓學長大人來和我一起冒險。”
若瀾無黔滿意地放下了手。
“我會試着和黎玥談談,他們家應該有摻一腿,我看她能不能把我送進去。”逍遙說道。
若瀾無黔不是很理解,“我記得她是若校長的女兒吧。”
“對,是啊。”
“她管安梧哥叫什麼?”
“叫師哥,畢竟也是我姐夫看着長大的,小時候也是很粘我姐夫的。”
“小學妹夠狠心的…”若瀾無黔皺眉,“她都能對惡櫻,對自己師哥的親弟弟下手了,為什麼你覺得她會幫你破壞自己的計劃?”
“我有她的把柄。”逍遙聳聳肩,勾起一個得意地笑,“而且她不知道我已經知道那些她以為我不知道的事情了。”
“這是什麼?新型繞口令嗎?”若瀾無黔變成若瀾無語。
逍遙一把搭上若瀾無黔的肩膀,一臉嚴肅,“老實說,一想到她幹出這種事我還挺火大的,但是這個年紀的孩子,你懂的,都很叛逆,所以我到時候要挾她,她可能會急眼,我要是火氣上來了我可能也會急眼。”
“哦,然後呢?”
“我倆可能會打起來。”
“嗯,所以呢?”
逍遙扭扭捏捏,“你到時候跟我一塊,她要是動手你來揍她好不好?”
“哈?為什麼?”若瀾無黔不明所以。
逍遙一副頭疼的樣子,“我要是下手重了她會鬧的,雖然安梧哥不會因為她做壞事我揍了她而生我的氣,但是也會念叨我好幾天的!若校長估計也是…雖然這是她的問題。”
若瀾無黔大受震撼,“…這不是溺愛嗎?放在我家這是要被憐希雅潑熱咖啡的…不,不止,她一定會把人放在開水裡煮咖啡的。”
“你姐姐到底是漢尼拔嗎…”逍遙表情微妙。
若瀾無黔擡頭細細思索,随後看向逍遙,肯定地點點頭,“差不多。”
“唉——”逍遙沒再繼續深究,“總之拜托你來揍她了。”
“有什麼區别?”若瀾無黔挑眉。
“這樣安梧哥念叨的就不是我而是你了。”
“狗吧你?你怎麼跟狗一樣?”
“那…那個…”一個女孩羞澀地聲音傳來,兩個人同時向身旁看去。
一個少女手中拿着一張明信片和一根簽字筆,緊張兮兮地看着二人,不遠處還有幾個紅着臉竊竊私語的女孩。
“請問…你是逍遙嗎?”
“啊不是。”逍遙擺擺手果斷否認。
“唉?!”少女有點發愣,“那,那你…”
“我是美妝博主,正在和小助理出來拍素材呢。”逍遙拽了拽一旁鄙夷地看着他的若瀾無黔,臉不紅心不跳面不改色地扯謊。
若瀾無黔配合地舉起手機打開相機一副要拍vlog的樣子。
慣犯了。
少女紅着臉詫異,“唉唉唉——”
若瀾無黔内心毫無波瀾。
畢竟在逍遙衆多離譜的胡說八道裡,他甚至當過跟蹤狂私生飯,區區小經理算什麼啊。
(3)
等女孩們走遠,若瀾無黔挑眉看向逍遙,戲谑地笑道,“美妝博主?”
“少廢話,你也不想寸步難行吧。”逍遙惡狠狠地踹過去一腳。
若瀾無黔毫不在意地拍拍褲腿上的灰,再次回歸正題,“然後呢,還需要我做什麼?不會隻有幫你還手給你背鍋吧。”
“嗯…确實還有一件事,等我把惡櫻撈出來,把他藏到咱們住的地方。”
“哦這樣…哈?!等等?”若瀾無黔瞳孔地震,這絕對是他登場以來最豐富的一個表情了。
“唉——不可以嗎?”逍遙發動主動技能——期待的星星眼。
“不可以!”若瀾無黔皺眉,堅定地拒絕,“這件事太複雜了,到時候出了問題可是國與國的紛争!”
“啊?沒有商量的餘地嗎?”逍遙垂下眼角。
“…當然沒有。”若瀾無黔微微動搖。
“真的不行嗎…”逍遙再次發動技能——憂郁的貴公子!
“當然…”若瀾無黔看着逍遙突然哽咽。
“唉——”
“可以。”
逍遙笑着一拍手,“好耶!好了,那現在就好好逛街吧,回去再說剩下的!”
不行啊,看着這張臉,他說什麼都會被答應的啊!
若瀾無黔,慘敗!
逍遙突然說道,“啊,還有一件事。”
“什麼?還有?”若瀾無黔心力交瘁。
逍遙手指一彈,前方一個冰激淩車如此顯眼,“學長請我吃前面那個超炫的甜筒。”
若瀾無黔咬牙切齒,“自己去買!我剛才不是給你買過一回冰淇淋了嗎?”
“沒錢了,靠你了,謝謝。”逍遙某人,有禮貌,但不多。
若瀾無黔伸手,“上個星期欠我的飯錢還沒還我。”
“下個星期一定,這不是資金周轉不開嘛!”
“你上個星期也是這麼說的!”
“請我吃。”歐陽黎玥指着烤腸攤子理直氣壯。
憐雪陽十分高冷地賜她一字:“滾!”
“快點,不然我就揭穿你基圈扛把子的身份!”
“呦,過審小王子這麼硬氣啊?”
“少廢話!快給我買啦!”
“你他媽是強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