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哨音回蕩在樓宇間,藍信一對她比了個大拇指:“你是叮當!”
韓靜節邊吹邊用手帕替倒黴人揩去嘴角穢物,間隙對他笑笑,道:“阿金哥給的。”
接下來隻要等祖叔叔來就好,将這男仔送去醫院,興許祖叔叔出手連醫院都不必去,灌兩瓶藥酒他就能好。藍信一已經不再緊張,他已經聽到巷子裡的腳步聲。高大身影自暗處現身,他聽們見對方拖長腔說:“終于找到啦。”
那是個長卷發的青年男人,他噙着笑,在看清兩人面容時笑意更濃:“哎,韓靜節,你又跑到龍卷風地頭了?”這句話說的卻是國語。
“怎麼不記得我了?你剛到香港那會,我可是看了你好久。”他愉快道。
韓靜節記得他。之前在書店裡,他跟在肥叔叔身後,與他一起出了書店。他和那時一樣,穿了件浮誇的花襯衣,笑得亦很誇張。
原來他們早就見過啊。在那間黑漆漆的庫房,她什麼都聽不懂,所以有人說:“九仔,你個北佬嚟教呢個北妹收聲啊。”
他會講國語,但不常在。偶爾負責看管她時,态度不算好也不算壞,頂多蹲在鐵門邊伸手指逗她:“高興點啊,你都多活好幾天了。”
藍信一握住口袋裡的蝴蝶刀,無聲站前一步,攔在她身前。韓靜節拽了拽他衣角,卻也隻是本能行動。她耳邊盡是躁響,聰明點,聰明點,一半的她拼命喊,另一半自己卻置若罔聞。
她聽見自己說: “不好意思,你是哪位?”
她确實不記得對方姓甚名誰,但出口更像一句挑釁。此時該扮乖趁機逃跑,可她滿心都叫嚣着不想示弱,何況地上還倒着一個動彈不得的。
“我大佬龍卷風說,城寨不準搞事。”藍信一說,比她要鎮靜些。他不知道這人是誰,唯獨看出他來者不善,還知道韓靜節真名。
男人攤手作無辜狀:“講點道理,地上那小子偷了我們的貨,我是失主啊。”
“賣貨來城寨,就是搞事喽。”蝴蝶刀彈開,比韓靜節以往所見更亮。他這個假期終于換了一把開刃的刀,玩得相當順手。隻是每每見銀光流轉,韓靜節都擔心他會少一節手指。她對實戰不抱太大期待,還好,有個救星就在不遠處。
男人桀桀怪笑,全然不把他的威脅放在眼中。他依舊看着韓靜節,更像是打量翻新舊物,露出一種玩味眼神,但也隻看了一秒。
下一刻拳風呼嘯而過,他幾乎是被砸進面前牆壁,震落一地煙塵。張少祖收招,看着愣在原地的兩個小孩,挑眉道:“還不走,不是話要去吃叉燒飯?”
說着他跨過滿地狼藉,把倒在地上的男孩扛在肩上,沒有理會頭破血流爬起來的男人。他說:“别再來我地頭,你大佬如果有意見,叫他直接同我講。”
藍信一牽住韓靜節,将她拖離那片是非之地。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男人,見他披頭散發混着臉上的傷,更加像鬼,正看着她龇牙笑:“現在又沒人要買你,你怕什麼?”講得仍是國語。
她能感受到阿哥握她的手更緊,于是她安撫似的輕輕回捏一下。誰也不能把她關回籠子,包括她自己。但在确定可以反擊之前,事好像也不能做太絕。好在她身邊有個很好的老師,運籌帷幄,打點人情。雖然沒有特意教過,但也無妨,她的特長就是善于學習。
韓靜節笑笑,說:“我怎麼會怕你嘛,九哥,剛剛沒認出來啦。”可惜無論怎麼說,好像都不太對。被白話打磨太久,她不太記得鄉音是怎樣的腔調、不過應該也無差。因為男人看着她,隻是笑着罵了一個她沒聽懂的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