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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道長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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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樊在危機結束的半個月後才慢慢醒轉過來。他睜開眼的第一個時間,柳澤槐就立即發現了。處于種種奇妙複雜的心理,他一直牢牢地守在林樊身邊,吃飯睡覺都不肯離開半步。桌旁的小躺椅上放着一張毯子,是他平時在這兒休息時用的。床頭還放着兩份沒看完的文件,柳澤槐一手翻着各地的密報,另一隻手替林樊又拉了拉被子,突然感到有一點海浪似的起伏在他的掌心下鼓動,像一隻小手,輕輕摩挲了一下。

林樊呼吸急促,歪頭看着他,紅着眼睛。

這雙眼睛,柳澤槐大抵以前望見過。望見過兩回。一回是十年前,另一回可能比十年要更靠近現在一點。這兩雙眼睛紛紛地在他的心頭刻下了烙印,不知什麼時候就會突然出現。他心裡特别明白,這兩雙眼睛,一個屬于親情,一個也可能不屬于愛情。但是它們不約而同的,在他心上刻下了幾乎沒有任何分别的痕迹。他從許煙蒼臉上看到的倔強的神色、自那藥堂的女兒眼中瞥見的朦胧的淚光,如今穿越數年,竟然又落在這個可憐的、年輕的、自生死間走了一遭的青年身上。

柳澤槐渾身用力地一抖。自己也分不清是為什麼的,他的眼淚流了下來。

蔓城現在的主心骨裡有三個傷号。林樊傷得最重,就剩一口氣,拿各種藥材吊着,憑這一口氣撐了半個月,終于變成了兩口氣。其次是方濯,他的肩頭幾乎要被一劈兩半,就算長好了也注定會留下一道猙獰疤痕。反而是幾天下不了床的葉雲盞很快活蹦亂跳起來,在蔓城附近叼着根草吊兒郎當地到處跑,騎在城頭給東山劍綁上一道紅綢,當人家的旌旗。

柳輕绮以前還會抓他回來,後來就不抓了,指使方濯去抓。方濯得令,使出了當年奉命抓柳輕绮的水準,抓得格外盡心盡力。何況他近幾月突飛猛進,葉雲盞也有點甩不開他,幾次被他耍計謀牢牢堵在路上,就開始發脾氣:

“哈巴狗!天天就跟在師兄屁股後面,沒出息,沒主見!”

方濯笑嘻嘻地說:“我的出息就是讨他歡心,我的主見就是拿他的話當聖旨。”說着一擡手要去抓,用的是好的那隻胳膊。葉雲盞哼了一聲,一步就跨出去數丈,說:

“我也拿他的話當聖旨。”

“你要是也這麼聽話,就應該現在趕緊跟我回去。天天在外面跑着玩有什麼意思?回去跟我對招去。”

“我才不和你對招,若是不讓你赢一把就一天别想回屋睡覺,”葉雲盞始終和他保持一段距離,做了個鬼臉,“再說了,我也是拿他的話當聖旨。是他親口說的我要是再敢自己跑出來就再也别回去。我這不是聽他的話嗎。”

一聽這話,方濯心裡就無奈幾分,說:“你還和他生氣?他昨晚不是和你道過歉了麼,說這兩日說話如放屁,讓你别放心上。他心情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葉雲盞道:“我也心情不好,怎麼不見有人這麼給我開脫?”

“那還不是因為你誰也不敢惹?”方濯笑了,“要是你膽敢給蔓城城主一巴掌,我也巴巴地給你開脫。”

晚上,葉雲盞果真不如方濯所料,白日還賭氣,晚上就恢複了狗腿樣,給柳輕绮又端茶又倒水。誰料夜深柳輕绮去和天山劍派那邊商議事情未歸,他便本性暴露,把方濯拖去自己的屋子裡面喝酒。

方濯有傷在身,當然喝不得,于是搖了兩個幫手,冤大頭一聽有酒喝,完全忘了前幾日剛被葉雲盞那滿身亂竄的靈息扇得頭暈腦脹的慘樣,興沖沖地跑來。

月上中天時,幾人杯子裡的酒已經換了五六輪。葉雲盞不用杯子,抓着壇子灌。方濯不喝酒,就看兩個貨在旁邊一杯一杯,喝得頭暈眼花。廖岑寒說:

“不說你都不信,咱們師門裡面最能喝的先是東山師叔,再之後就是守月了。”

葉雲盞以前見過君守月喝酒,那時候還是他惹的禍,不由摸摸鼻子:“你看你們一個兩個廢物,你倆是廢物,你們大師兄更是廢物中的廢物,沒你們師尊聖旨就不肯喝一口。”

方濯笑道:“你少拿我打趣,到時候他怪罪下來,你給我頂罪?”

葉雲盞笑嘻嘻地說:“我給你打具上好的大棺材,親手扛着你去墓地,然後在墳頭種滿栀子花。”

如果不是因為知道葉雲盞千杯不倒,方濯簡直要以為這是一句醉話。但也是這樣的清醒讓他的眼神微微動了動,似乎被那墳頭的情景感動了。

那邊兩個酒壯慫人膽,問葉雲盞怎麼突然跑到蔓城來了。葉雲盞此前一直支支吾吾不肯說,仿佛是個要爛死在肚子裡的秘密,今夜卻不知為何非常想敞開心扉,給自己的胸口都燙了個洞,不等旁人問,就探手進去,撈出一顆滾燙的、血淋淋的心來。

“是你們師尊找解淮要我的,說我要是不來,蔓城的人至少得死一半。”

但說句實話,由于事發突然,葉雲盞的主要作用都用來攔何為和姜玄陽去了,壓根不在主戰場,蔓城的人還是死了将近一半。想到這個,大家都有點沉默,葉雲盞抓着壇子,在空中抛了兩下,突然說:

“其實,我不算是我師尊帶回來的。”

“你不是?”幾個人都吃了一驚,連方濯都探過頭來,“你此前可一直都說你是上一任東山門主帶回來的,怎麼又不是了?”

“說不是就不是,”葉雲盞抓起壇子,猛灌了一口酒,淅淅瀝瀝的透明酒液順着下巴淌下,在衣襟裡消失不見,“你們都怎麼聽說的?”

關于葉雲盞的傳聞,其實他們這群距離事情真相貌似隻有一步之遙的内門弟子所聽聞的版本,基本上都大差不離。傳聞葉雲盞以前是一家巨賈的孩子,結果不知為何剛出生沒多久全家被血洗,隻剩他一個奄奄一息,被路過的令狐千眠(當然,這群孩子基本上都沒見過這位)救走,帶回了山,沒想到是救下一個天縱奇才,傳說曾經在修真界也成為過佳話。

結果如今他突然說其實這佳話完全是虛假的,他壓根不是令狐千眠撿回來的,大家第一反應是吃驚,第二反應理所當然也應該是:

您老那時候才五六歲,是不是喝酒喝多了給腦子喝壞出現記憶紊亂了?

但是葉雲盞一手一個,照着人後腦拍了一下,随後說:

“我沒喝壞腦子,你們這倆小東西腦袋裡全被酒泡了老子也不會喝壞腦子,我說的是真的。雖然那時候我還五歲,但我記得很清楚。”他頓了頓,仿佛有什麼很難以啟齒的事情徘徊在唇舌上,半天才下定決心似的:

“或者說,我師尊當時的确在現場,但是把我帶回來的人,不是他。”

“那是誰?”

“……掌門師兄。”

這下,誰的酒杯都差點掉到地上。方濯倒是早有這個猜測,但驟然聽他說出,心裡還是有點奇異的不是滋味。葉雲盞難得歎了口氣。那張總是喜怒分明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些許堪稱憂愁的神情。他的手指摩挲着酒壇邊緣,任由夜風吹亂自己的頭發,好半天才說:

“我生下來的時候母親難産,掙紮了一夜,生到一半,不知哪兒來的一場大火燒毀了西廂房,于是家裡有一半的人都去救火了。一場大火,順風起勢,死難之人不計其數,可以說,我母親是在一場大難裡生下的我,我是在鮮血與燒焦的味道裡面出生的。你們知道那意味着什麼嗎?”

三個人都有點不太敢說話。很久之後方濯才開口:

“警告。”

“還是你聰明,”所幸,葉雲盞沒有什麼動怒的意思,“那時我家有位高人,師從哪個門派我不知道,但的确是有靈息在身。這位高人是我們家一直養着的門客,在我母親懷孕那日便警告過她,這個孩子絕不能生下,可我母親一意孤行,定要将我帶到人世間。而在那場大火之後,奄奄一息的她抱着我喂奶的時候,他又來勸,說最好直接把我掐死在搖籃裡,那場大火就是命運的警告,如果任由我活下來,以後的悲劇将再也無可避免。”

“……但是她沒有這麼做。或許她知道她懷裡的這個孩子是個注定血流成河的天煞孤星命格,可她也許更知道,這是從她肚子裡面掉下來的一塊肉,是她的兒子。她會教我讀書識字,傳授給我劍法,讓我成為葉家的驕傲。”

“就這麼風平浪靜地過了五年,直到五年後……”

“我親手殺了她。”

夢是某種對于現實的映射。夢到了什麼,為某種光怪陸離的景象而驚訝,為一些全然不知所雲卻莫名會扣動心弦的話語而傷心,說明這些感情與眼淚,往往是在夢外并未被流盡的。就好像直立行走的人們并不能理解為何螞蟻要在短暫的一生中依舊如此忙忙碌碌,此時,已經見慣了那個人——他的朋友,他的師長,他生死與共的同伴——也落入了此等不能被理解的陷阱,變得格外陌生。

所有人都不知該說什麼,小院裡隻有沉默。無邊際的、無休止的、無底洞似的沉默。

“我記得很清楚,那一日我覺得很頭痛。我發了高熱,在床上待不住,下來找水喝。我們家是有侍從的,看到我下床,很多人都吓了一跳,趕緊來抱我。但就在第一個侍女觸碰到我的時候,我突然感覺渾身的血沸騰起來一樣,像有一萬匹馬在沖撞我的太陽穴,她觸碰到我的那下突然讓我很疼很疼,迷迷糊糊裡,我像是睡了一場漫長的覺,醒來後,就發現我坐在血泊裡,一個人在給我擦臉,另一個長輩模樣的站在一邊,兩個人都在看着我。”

“周圍全是屍體,如山一般的屍體。我渾身上下都被血浸透了,又冷又暖和,我看到爹媽躺在腳邊,兄長姐姐躺在腳邊,都被一擊斃命,而罪魁禍首就是我自己。”

說到這兒,任誰也大抵能猜個差不多了:“所以那兩個人……”

“嗯,”葉雲盞說,“一個是我大師兄,一個是我師尊。不過那個時候他們兩個和我沒有一點兒關系,隻是因故路過,恰巧發覺此處慘狀。”他笑了一下,手指抵着酒壇,看起來又想喝一口,但忍住了,“他們很快排查出我就是兇手,我師尊和師兄處理這方面的事情也有經驗,明白什麼該留、什麼不該留。所以當時的其中一個人想要殺了我,但是被另一個人阻止了。”

方濯回想起自己接觸過的令狐千眠,覺得他那股子總是放松随意的勁頭似乎很适合來做其中的一件事,但他直覺又告訴他,葉雲盞用了這麼一種表達方式,說明答案很有可能與他的猜測是完全相反的。

果然,葉雲盞慢慢說道:“想殺我的是我師尊,而拼命攔着他不讓他動手的,是大師兄。”

“……我師尊不止一次想要殺我。在家裡的時候是這樣,哪怕是我師兄一意孤行把我帶回山的路上,他也頻頻想動手。師兄按着我的頭,讓我跪下跟他求饒,晚上擔心我被他偷偷殺死,便叫我和他睡在一張床上,日日夜夜守着我,直到我回了振鹭山治病。”

“我是那時候才知道我有病的,也是那時候才知道為何他們兩個會來到我家——因為我母親不是旁人,正是振鹭山曾經的弟子,後來因為容易走火入魔的病症自動脫離修真界,嫁給了我父親。近十年來她不曾動用過一次靈息,自然也就沒有可能走火入魔的憂慮,隻是她也沒想到,這病竟然會跟着娘胎一起落到我身上,并要了她的命。”

唐雲意說話都磕磕絆絆的:“所以當時他們經過那裡是因為……”

“正好路過,外加在我動手的時候,我母親下意識用靈息抵擋,讓我師尊察覺,隻是……”

“隻是到底晚來一步?”

“算吧,”葉雲盞的表情出乎意料的平靜,“後來掌門師兄同我說的時候,說當時如果趕得快些,是有機會制止的,至少可以救下幾個。可就是我師尊電光石火間一瞬的猶豫,令最後的希望也徹底破滅了。”

“——因為在我母親執意下山前,她的道侶就是我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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