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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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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樊是天山劍派的重要培養對象,也跟柳澤槐關系好,他的家人自然不會在那邊受到冷遇。樓瀾突破了此類思維屏障,便着重準備他的東西。當天晚上也沒多說,不多時就走了。隻有走之前深深看一眼魏涯山,又笑一笑,說,掌門師兄,我知道你憂心什麼。他頓了頓說,不過咱們還有可見面的機會。若想把酒話桑麻,且待明日。

這話是因為魏涯山的一個請求才說出來。說是請求的确合适,因為他太明白明日會發生什麼。明日,一個說不出來的詞彙,也蘊含着說不出來的種種危機。他提出的請求是,如果明日他在戰中殒命,請師弟師妹将他埋在墓園的最低處,不要往高處走,他有點恐高。

這話一出,大家沒吃驚,反倒都笑了。樓瀾笑得猛吞一口茶水:

“你想得美。多少年多少前輩想要埋葬在低處,都不得願。越有了功勳的才越往高走。你魏掌門苦撐振鹭山這麼多年,我看,怎麼着也得占個中不溜的位置。要不等我們哪一天下去了,祖師爺問罪起來可怎麼辦?”

魏涯山也笑了:“怎麼,守着你們這麼多年,連這麼個小小的願望都不肯實現?”他又歎道,“其實主要是把阿绮師父的墳給刨了,我心裡有點發憷。埋得低點,到時候跑得也快點。”

冷不丁聽着師尊的名号,柳輕绮心裡跳了一下。不過也奇怪的是,也許是因為有明日正在眼前,他竟然完全沒有以前那種堪稱病态的焦灼與緊張。“墳”這個字眼在胸口閃了一下,但即刻就消失了,他平靜得不能再平靜地望着魏涯山,聽到他說:

“當然,也離我師尊遠點。當年振鹭山之難,是他親手為我寫了掌門令,要我在他仙去後繼位掌門。結果這麼多年來,振鹭山依舊是不溫不火,不到當年他苦心所想達到的目标。我怕他怨我。我不怕别人恨我,就是怕他怨我。怨,不及人命,也沒那麼嚴重,但是撐不起。一個人若是怨起了另一個人,你就知道這輩子也過不去了。”

他不是在說自己師尊,誰都知道。一時殿内陷入沉默。柳輕绮吹着茶水,哪怕是它已經變得冰涼。他很想說點什麼,但是感覺自己沒有立場。在很長一段時間的輕歎聲後,祁新雪才輕咳一聲,打破了薄冰。

“我是藥堂的女兒,一輩子沒什麼雄心壯志,隻想治病救人,”她掀起那雙蝴蝶似的睫毛,繞着在場轉了一圈,說,“我知道我做不得很多事情,這個門派這麼多年,是掌門師兄撐着。”語罷,她微微笑了笑,眼底流淌出一段雲似的溫柔,“若掌門師兄決心已定,那我便也說,我必然不會讓你有如此後顧之憂。如果不行,我願意死在你前面,然後,占走你的位置。”

魏涯山笑道:“你從來不愛講笑話,今日也講了個再爛不過的笑話。何必有你以後說的這些?你是個大夫,就算振鹭山覆滅,你也是可以下山治病救人的。這些都是偉大的活計,别束縛着自己。”

“我願意為振鹭山而死,我願意為它付出一切,”祁新雪說,“我不愛講笑話,掌門師兄。我說的都是真話。”

她的眼底浮着一層輕微的水光,但形容格外堅定。所有人都看着她,也就是在這時,柳輕绮突然意識到,“明日”就要到來了。

明日,明日。一個常講而脆弱的、輕松無比的詞彙。他曾經想過無數次的明日,也有無數次不知道明日到底應該怎麼過。被困在陣法中的時候想過明日怎麼辦,宿醉上山夜晚頭痛的時候想過明日怎麼辦,在那個如繁華般錦簇卻又如落日般陰沉的夜晚,在他突然擁抱住方濯的時候,他滿腦子也是,明日該怎麼辦。

可現在想來,不過都是些小事。最絕望的回憶莫過于柳一枕死的時候。他帶着大大小小的傷力排衆議,守了一夜。哭到最後眼睛都睜不開,因為不知道“明日”會怎麼過。子時的鐘一響,他便渾身戰栗,活像是被雷劈中。他下意識去看柳一枕,可躺在棺床上的人已經再也不可能醒來。

“師尊,第二天了,第二天了。”他顫抖的手扶着棺木,眼淚一顆一顆地掉下來,卻因為有靈力護障在外而無法滴落棺底,隻好順着面頰淌下來,“你醒一醒吧,我求求你了。你不醒,我怎麼辦?”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似乎這格外的疼痛隻有用淚水來洗刷。可明日到來了,淚水流盡了,柳一枕卻再也沒有睜開眼。

更荒謬的是,他已經用了十年的時間正式接受了他的死亡,可仿佛就在一切已經要過去、迎來嶄新生活的前夕,他又以一種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迎合了當時他的祈禱。這是何其可笑、荒誕的事。

散後,魏涯山單獨留下了他。兩人沒有留在骁瀾殿,也許魏涯山也覺得這有點壓抑。他們出去走了走,但見薄霧隐隐,月明如舊。那些曾經的眼淚已經被歲月抹去,隻有滿臉的斑斑淚痕擦不去、掩不住。柳輕绮腰佩長劍,走起路來時竟覺得這樣有些陌生。那個曾經手不離劍的少年似乎已經徹底消失了。留下來的是一個已經心死的人。一個強顔歡笑、不言不語,早就将過往和希望一并埋葬的人。

魏涯山和他說了點兒話。他愛唠叨,也善于折騰,從小便是一副勞碌命,放不下來心。可如今來同他說的,柳輕绮不能說是不想聽,卻也不是那麼想聽。但魏涯山在大事上向來隻說真話。在短暫的沉默後,他開門見山說:

“你師尊沒死。”

柳輕绮垂下眼睛。“明日”這個詞彙懸挂在頭頂,讓他失去了對于痛苦的感知。

魏涯山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不叫他師叔了。因為我覺得阿濯說得對。這麼一個人,不配當你的師尊,也不值得你為他如此傷心。”

兩人之中還是一片安靜。山上沒有蟬,但柳輕绮卻仿佛總聽到有蟬鳴的聲音。過了一陣子他意識到這是耳鳴。他揉了揉耳朵,又晃晃頭,意圖将那隻喧鳴不止的蟬從腦子裡晃出去。他輕聲說道:

“可他把我養大。救我一命,收我為徒,又傳授給我武藝。我不能不把他當師父看。”

“……可是的确,他從來不讓我喊他師父。”話語至此,一時神思竟然清明,懂了數年前始終沒有明白的疑問。他苦笑一聲。

“‘師父’便是‘父’,他心裡一直清楚。他不希望做我的父親,從一開始,他就已經說明了。”

魏涯山的手輕輕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他就是這樣的,盡管面前的人早就不是個孩子了,可他卻依舊拿他當孩子看。柳輕绮任由他攬着自己,恍惚間生出了些許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明晰地認識到:父親也許不是父親,但兄長卻永遠是兄長。魏涯山從來沒有否認過他。甚至,他對這樣的身份和責任十分贊同。

柳輕绮心裡一直有一個疑問。他沒有問過魏涯山,連一點兒試探也沒有過。但是現在他明白很有可能再不說以後就沒有機會了。他望着魏涯山,時移事遷,可卻仿佛在一瞬間又回到十年前。回到十年前柳一枕奔赴百寶巷後,他便聽聞了掌門去世的消息。魏涯山匆匆接位,連個像樣的典禮都沒有。他知道他不在乎這個,可有的時候,他還是禁不住想問:

“師兄,你是不是有點怨我?”

“怨”了就再也過不去了,他把這句話記在了心裡。不止是以前的事,還有現在的。他和方濯在一起的事情他自認是他自私。若是傳開,隻會叫魏涯山難做。他知道魏涯山最開始的做法是正确的——分開兩人,随即安排一人出師。可他卻為了自己同意了這樣的一段“違背倫理”的感情。他對魏涯山少一種“畏”,但他知道很多時候都隻是師兄讓着自己。他是為了他才做出的許多違反原則的決策,十年前是,現在也是。

可他雖問了,心裡卻早為魏涯山設置了一種答案:那就是否定。他唾棄自己的預設,但又無法遏制住這種自信。他知道魏涯山不會怨他。

但是魏涯山說:“若叫我怨,隻怕這世上千千萬萬都叫我怨不盡。阿绮,不隻是你,我誰也不怨。”他微微笑了一下,任什麼人從這笑容中都看不出虛情假意,隻能看到釋然,“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師兄能做的就是推着你往前走一走、再走一走。隻要你願意活着,那做什麼都可以。怨恨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隻會徒增焦灼。我很早之前就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我什麼也不會怨。哪怕是你師尊,我也不會怨。因為我知道怨沒用。可是你和他是不一樣的。我甯願别人不高興,也不希望你絕望。”

他長出一口氣,眼中像閃爍着一分星子,但很快消失:“沈長夢說他曾經以為我是沒有私心的人。可他錯了。我這一副軀殼、這一張胸腔裡,滿當當的全是私心。”

柳輕绮突然感覺到一陣頭痛。這種疼讓他好似行走在山崖邊上,晃晃蕩蕩得隻能聽見狂風吹過耳畔的聲音。腳下淅淅瀝瀝掉了一串,是碎石滾落崖底,俯身一望,雲霧重重,深得連山都不見。他感到胸口奔湧着海霧,連心髒都被牽着疼,整個人搖搖晃晃地站不穩,順着山崖往下墜落。他一翻身,手中劍握不緊,吐了出來。吐得那般兇,好像要把心肺也給一同吐出來踏個稀碎。耳畔傳來低低的笑聲,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在何處,立即直起身。面前的山崖卻沒有半分消散的痕迹,他深深地陷入到這無情的幻境之中去了。遠處,他看到一個人吊在枯木上,低垂着頭顱,手指僵長,臉色青白。

燕應歎來時的時間便是在“明日”。說來也怪,他對待白華門和振鹭山完全是兩種态度。對待前者,仿佛隻是山階上一粒塵土,随手掃去便是。但是對于振鹭山卻總是百般“禮遇”,來前,已玩笑似的将一切都告訴它。隻是他現在的對手尚未從坍塌和死亡中完全恢複,哪怕是提前得到了消息也無法勝過他。它所要做成的隻有一件事——将魔族徹底阻隔在振鹭山之外,内裡的東西,它要他一樣也得不到。

可是明日、明日。未來永遠也不會給他展示清楚它的風姿,哪怕是提前聲明也沒有任何用處。明日,明日。柳輕绮胃中翻滾,扶住了床頭。自打十七歲以後,他便很少有這種控制不住自己吐意的情形。可短短三天便大放厥詞。眼前昏昏沉沉,明麗蒼白的天也暗得像摸不着對處的毛線頭。魏涯山連忙扶住他,雙眼相對的瞬間,他耳中突然再度奏響攻山時山門前炸開的琴音,那嘈嘈急急的聲響像是手指敲打着桌面,那般冷酷卻喧嚣。山前烏雲般一片,每個人都知道自己很有可能會命喪于此。而他自己,則像一條河流,突然就從所有人的身旁流經。與世界徹底切斷了聯系,眼前隻有那些強迫自己忘記的十年前的事情。這些過往就好像一把尖刀,時刻懸挂在頭頂,隻用一根細得不能再細的繩子拴着。直到有人始終跟在他身側,用溫言軟語哄得他的注意力從這把尖刀處移開,久而久之,他竟也快要将它忘記。忘卻危機,就好像它從不存在,這何嘗不是一種解決方法。可他也很早之前就明白,屬于他的,永不可能被人奪去,無論此事是好是壞,它都會一直跟随、依附、追逐不歇。

因為這就是“宿命”。這就是他想要抗争、但是永遠也無法達到目的的既定的命運。

因為在他拼盡全力和命運抗争的時候,命運也在抗争着他。而他身如浮萍,力若虛塵。隻消得輕輕一推,便倒了。

隻有這種心如死灰的釋然才能讓他描述出來兇手的特征:他膚色白皙,個子很高。長發高高束起,眼眸深邃,臉上總有一種旁人無法靠近的無情神思。手執長劍,人如雕塑,雖也有着嘴唇卻無法張開,有着眼睛但卻無法看清面前的一切。他純粹靠着以往的那點兒回憶還在遏制着自己,但卻抵不過命運的催動。這是他們第一次以這種形式再會,也是第一次站在對立面。他對這人是如此熟悉,對這劍也是如此熟悉,可盡管很清楚這是身處幻境中,可當那柄巨劍劈下的時候,他還是将劍歸鞘,迎面而上,任由劍鋒劈爛他的脖頸、将骨頭都碎成一灘。

“盡管我知道那個不是真的他,但是當劍真的劈到我身上的時候,我看到他眼裡有眼淚。”後來柳輕绮将這事簡單同方濯解釋時這樣說。他平靜地笑笑:“我知道他可能舍不得我,盡管後來他幹的事都是真實的,可之前那些時間也是真實的。隻是有一天我當時很吃驚,我明白隻要他還活着,我這一身功力勢必要還給他。觀微劍意也一定會還給他。到時候,觀微劍不會再認我為主,它會去找它真正的主人。”

“但當時有那麼多問題放在我面前,我卻一個不想。我隻想一件事:如果我沒有了觀微劍意,我又怎麼樣才能将你保護下來?”

“所以,”他擡起手,“我毀了它。這樣毀天滅地的力量,如果不能握在我的手裡,我也不會将它交給任何人。”

“……當然,哪怕是‘他’也不行。”

他說得輕巧松快又恐怖,面色沒有任何變化,可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後來方濯知道真相後又和他生氣。因為他覺得這是贖罪,而他卻覺得這純粹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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