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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慫人自無天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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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話講,方濯從沒有如那一刻認識到生命如此珍貴——他知道生命是可貴的,是隻有一次的,是理應放在第一位的,但這些屢屢隻是道理與口号,還從未有人為他活着而反複确認。他還活着——一樣明了但卻又有着無限暗語的現狀,卻最終成為了有人喜極而泣的信号。

柳輕绮打量着他的眉眼,面部表情慢慢軟化下來。他張開嘴,突然用力喘了口氣,整個人失去了力氣跪坐于地,唇角勾了勾,眼尾卻掉下來,慢慢地說:

“好。好……”

“師尊?”

柳輕绮似乎是能聽到有人喊他,因為他用力點了點頭。他跪坐着,卻好似癱坐,慢慢抱住了頭。方濯試探性地坐起身,拉開他的手腕想要看看他的情況,沒有收到反抗,但卻始終不曾得手。方濯不知道在這分别的半日裡發生了什麼事,隻得放緩了聲音,低聲問道:

“怎麼了,師尊?我不知道你去哪兒了,沒有找你,你不要怪我。我知道隻要如果你不想讓我找到,我便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找到。我本來想回客棧等你,我想晚上你總會回去。但你怎麼在這裡?”

柳輕绮的姿勢讓人看着腿麻。方濯想勸他坐下,但柳輕绮卻突然又變成了一個聾子。他非常煩洗衣服,稍稍沾上一點污漬就要閉眼,為的就是此後那不知又在何時的洗衣瞬間。

但現在他連這習慣都沒有了,整個人像一隻大蘑菇一樣癱在枯枝落葉之間的樹林之中,尚有幾隻小蟲順着衣角攀上,他也不管,安靜了好一會兒。

直至他突然深吸一口氣,手肘驟然下沉,小臂因為過度使力而微微顫抖着,以這段支撐将他釘在地面上而不至于躺倒。他的胸腔開始上下起伏,手指深深藏入頭發之中,陷入久久的沉默。

夜裡無聲,此人也無聲,發生的一切都像是一隻順流而過的紙船那樣悄然降臨、而又無聲無息轉身離開。柳輕绮一點聲音也沒有,隻是不動。人與枯葉敗草相交在一起,卻也好似一片雪原。

“師尊。”

方濯直起身,搭住他的肩膀。柳輕绮的肩膀像一溜兒瓷器,硬邦邦的令人忍不住想往下壓。方濯稍稍用了些力氣,扶着他的肩膀坐得更近些,張開手臂把他抱在懷裡。

在初做這一動作時他還有些猶豫,但入懷的瞬間卻又釋懷了——就算所經曆的一切都是虛假的,那麼哪怕隻有一瞬的選擇,他也要将其放在真實之最真實的地位之上。方濯輕輕撫住他的後腦,将他連頭帶着手掌一起壓在肩膀上,靠近時感覺懷裡像是抱了一顆朝露,冰冰涼涼的幾乎無法着手,而卻又在觸碰時間有溫熱氣,似雲也像風。

“我沒走,我沒離開呢。”

他自言自語。方濯把他摟在懷裡,擡眼望向夜空。那兒一片凄清寂寞,月亮越大便越顯着夜幕遼闊深遠。天下之大,人人都看同一輪月,但卻有着不同的恩仇喜悲。柳輕绮兩隻手都硌在他懷裡,像是抱了兩塊石頭,誰都不舒服。

但便這樣安靜一陣,方濯不抖了,柳輕绮也不抖了。待他再擡起頭來時,臉上沒有任何類似于受傷或是痛苦的痕迹。方濯松開手,任由他跪着往後退了退,兩人默然而視。

到了這時候,柳輕绮終于算是冷靜了下來。他擡手摸了摸臉,又抹了把眼睛,十分喪氣地坐在地上,皺起眉似乎在想着什麼。他不沉沉也不嚷嚷,方濯便知道這人多半是已經恢複了正常,心下裡松口氣,卻又有些隐隐的傷情作祟。

他不無怅然地想到,發生了這一出,他和柳輕绮又該如何回到以往的狀态呢?他不求能如何進一步,隻懇求能夠留在他身邊,還有那麼多事沒有調查清楚,難道兩人的關系就這麼破裂了?

但現在也不是傷春悲秋感慨自己無常命運的時候,一看到他好像終于平靜下來,方濯的嘴唇就開始發熱。他欲蓋彌彰地用手臂遮了遮臉,仿佛這樣就能讓柳輕绮遺忘自己方才做過的事一樣,意有所指:

“我隻是路過。”

“嗯。”柳輕绮說。他揉了揉眉心,頗為懊惱地閉起眼睛,喃喃着說:

“我真是個混賬……”

“不是的!”方濯慌忙道,趕緊直起了身。可出口之後他才察覺不對:“不是的”之後呢?反駁的理由呢?他無法說出來,也不知道是否該現在說出來,隻能支支吾吾地逡巡一陣。

柳輕绮有點怪狀,他早知道,但以往都沒有現在這般強烈,三分真心也好似被湮滅一半,讓他愈加畏首畏尾。方濯想說道:“我一直喜歡你啊!”但卻始終無從開口,到了最後,也隻是硬憋出來一句:

“你不要自責,我是自願的。”

啪啪兩下,風抽到他的臉上,像被人扇了兩巴掌。估計那位老兄人雖不在,但精神已永存。

“對不起啊。”柳輕绮說。

方濯有多麼驚懼于現在的狀況,就有多麼擔心柳輕绮接下來會不會雲出什麼師徒緣分已盡從此一拍兩散之類的明顯神志不清的話,趁着他将要開口的前夕,連忙接上話茬,連聲音都大了兩分:“沒事的!師尊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毫無怨言!”

“……”柳輕绮的話被他驟然一頂,生生頂回肚子裡。辛苦他自己神色都蒼白,卻依舊有空将投向方濯的目光扭得奇怪起來。方濯向前挪動兩步,想拉他的手,卻又不敢。他的嘴唇活像是生吞了三捆辣椒,又痛又熱,燒得眼睛跟着一起疼。他磕磕絆絆地說:

“你别誤會。我隻是、我隻是想說,以後你有什麼事,盡可能找我……”

柳輕绮灰敗的臉色上登時更覆上一層特殊的東西。那玩意兒撇過他的臉面,順着眼角鑽進去,深深地影刻在皮下,流動入血管。他的表情變得有些怪異,其中自嘲成分更多,一動也不動地跪坐于地,隻口中淡淡道:

“我早就說了,最開始就不應收你為徒。”

“我連自己都教不好,又怎麼能教得好孩子?”

“本來就不該這樣的。”他喃喃着說,“讓我幾年前痛痛快快地死掉,比什麼都好。留着我便是折磨我,耽誤自己也耽誤别人。”

“——真難熬。”

他倏地歎一口氣,搖搖晃晃地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方濯,突然粲然一笑。方濯聽得心肝跟着一起顫,越聽越覺古怪,總想插空反駁,卻不知道究竟什麼時候才最合适。柳輕绮笑容滿面,又是一副溫和從容風姿,全然沒有之前那般怪異神态,再自然不過地沖他伸出手,笑道:

“還坐着幹嘛?走吧,回客棧去了。”

“師尊。”

方濯不理會他。他避開柳輕绮的手,自己站起來,上前兩步,直視着他的眼睛,感覺到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腔,這靜夜讓人沉心,也讓人沖動。不知是因那一吻還是那段話,起身時,他依舊感覺到有些昏沉。

這種冷靜的渾噩很容易令人做出蠢事,方濯差點就要抓着柳輕绮問清他近些日子都發生了什麼,讀了什麼書、做了什麼夢,要咄咄逼人得将他的隐私翻個底朝天,再揪着他問清楚他究竟是怎麼想的、最自己的态度到底是什麼,卻在即将出口的瞬間無意瞥見身側那朵月季花,那鮮豔顔色于夜間登時有如太陽升起,照徹了四野數道暗斑,猛地清醒了方濯的神思,也硬生生切斷了夜色所帶來的盲目,消弭了回音。

他張張嘴,又吞口唾沫,最終還是決定認為這并不是一個好的時機。柳輕绮沒事兒人似的沖他笑笑,領着他要回客棧,卻在邁步的瞬間被一縷枯枝絆倒,跌撞着向前撲了兩步,又在方濯立即伸手去接時穩住了身形。

“沒事,沒事。”柳輕绮揉揉眉心,自嘲地笑笑。他轉頭沖方濯和顔悅色地說:“再去給你開間房吧?”

方濯沒說話,隻是點頭默許。他跟在柳輕绮身後,沉默着再未發一言,踏着月光一路往回走,隻有一炷香時間,卻仿佛已經過了數年。柳輕绮走在前面,頭也不回,方濯看不清他的神情,也無從推測他的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但他卻很清楚自己——他再一次拒絕了命運遞來的橄榄枝,拒絕了作為柳輕绮本身謎團的解謎鑰匙,狠心遺棄了近在咫尺的機會所賦予的吸引力,決心再等等。

在他險些沖動過數次之後,居安思危之下就會變得無比謹慎,由是他也不知道沉默是否比開口戳破窗紙要更好,卻也明白自己不被允許有任何容錯率。

自身情感歸宿是重要,但如果裝聾作啞可以暫緩矛盾爆發的契機,那麼他不排斥割掉舌頭捅穿耳朵。如果縱容可以将事情的發展控制在一個尚可接受的範疇之内,那麼哪怕它短暫而虛假,作為最後的希望,他都會将他緊緊抓住。

這就是他的想法。乃至于到了他們分别時,方濯都沒有主動跟柳輕绮說過一句話。柳輕绮若無其事地帶他到大堂,喊醒打瞌睡的小二,為他新開了一間房,甚至笑眯眯地交給他鑰匙,提醒他關好門小心狐狸精。方濯沉默着點頭,目送着他的背影遠去,文質彬彬而又缥缈無痕,衣衫依舊,而人已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在這個深夜翻起巨浪。

不問他是對的。方濯心想。這不是好時候,他需要休息。

我也需要休息。

在目送着柳輕绮的背影消失不見之後,方濯握着鑰匙,走到了屬于自己的那間屋子,安靜地打開鎖,安靜地進屋,安靜地上床,最後安靜地為自己蓋好被子,安靜地閉上眼睛。

随之他一把拉起被子,将自己悶了進去,渾身上下登時通紅如火燒,後勁兒上來了。

他捂住嘴唇,又順上去捂住臉,将自己塞在枕頭裡,思想危險而顫動不止,如烙鐵一般燙着他的心口,灼燒手指與心尖。

方濯一把抓住胸前的衣服,整個人翻過來,終于忍不住以額頭撞枕頭,希望能借此冷靜下來,至少睡過這一晚,平靜地度過這一夜,再想想明天醒來時到底應該如何面對柳輕绮,舉目而可得的明朝,罅隙頓生之後,又當如何彌補……

他又翻身而來,将後腦磕在床鋪之上,遙望着房梁,深深歎了口氣。

其實他該問問的。

柳輕绮給他的答案絕對與他想象中不同,可惜的是,方濯懸崖勒馬、戛然而止。彼時他不知道,自己已經徹底喪失了機會,待到下一次機會再臨時,人世已改頭換面、滄海桑田。

可他并不知道,也無法知道,隻能平躺在床上,任由自己在深夜回憶之中馳騁奔逃,心如枯草,卻又有如烈火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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