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方濯有點急了。唐雲意臉上分明寫了四個字:“百口莫辯”。他這麼一來,便說明有不少人已經看到這副場景,隻不過是礙于柳輕绮的面子不敢直接來問,便差了唐雲意這麼個小子過來,反正他心思直又傻,方濯火也不好怎麼跟他發。唐雲意胳膊一伸,搭着他的肩膀靠近了腦袋,低聲笑道:“師兄,你開竅了呀。”
“滾吧,”方濯道,“就真的隻是路上碰到個被打的姑娘而已,師尊将她帶回來療傷。哪有你們想的那樣?”
他倒是不心虛,理直氣壯的,隻可惜正在公共場合不能大聲喧嘩,也唯恐那姑娘聽見,故而隻得壓低嗓音。可再正義的言語,低了聲音都會顯得有些蠅營狗苟,唐雲意瞥了他一眼,撇撇嘴,也學着他的語氣道:
“嗯,哪有我們想的那樣——你也知道是我們?”
方濯一愣:“怎麼?”
唐雲意道:“大師兄啊大師兄,枉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咱們當師兄弟的見見就算了,大家彼此明白彼此德行,都知道你什麼人,肯定明白你将這姑娘帶回來是有原因的。可人家怎麼知道?拜托,這客棧又不是隻住了咱們振鹭山的人。還有别的門派,可都有不少人見着你背着這姑娘回來了。還衣衫不整,披着一件外袍,啧啧啧……不是我說,師兄,你做好事多少也得長點腦子。你是沒别的心思,可你既無道侶,人家姑娘又不是修真者,無緣無故糾纏在一起,悠悠衆口又會怎麼編排你,你自己不知道?想看你出醜的人多了去了,你不認識他們他們卻認識你,我剛上來時都還聽到有人在談這件事呢。你問心無愧又怎樣?可人家親眼看見就是這樣,等着以後他們怎麼傳你吧,指不定明天修真日報上就能出現一行大字标題:‘震驚!振鹭弟子方濯被曝私帶女子回房,天之驕子竟因此而失去道心?’再有好事者這麼一傳,謠言也當了證據,就算你沒這麼做,這頂帽子還是會扣在你頭上,說不定得扣一輩子呢。”
唐雲意苦口婆心的,這回倒是他教育别人,頭頭是道好一通分析,倒也把方濯聽得有點懵。他說得倒也是,自己問心無愧,對這姑娘是相助不是索取,可人家倒也沒那麼知道,或者大部分都壓根不想知道。但他聽着聽着,總覺得唐雲意好像忘了什麼,接下來越聽越不對勁,連忙打斷了他,問道:
“但我背着這姑娘進來的時候師尊也在近旁,怎麼還會這麼傳?他們可以編排我,可觀微門主就算想要幹點壞事,也得顧及着自己的面子,怎麼好直接便将花樓裡的姑娘帶回客棧?怎麼想也不合理,他們是怎麼扯上這一層面的關系的?”
唐雲意驚道:“我說呢,原來是花樓裡的姑娘!”
方濯一把拍上了眼,長出一口氣,瑟瑟心想,所謂禍從口出,倒也真的不是诓人。
唐雲意先前還算從容,一聽到這姑娘的身份,眼睛當即便瞪大些許。如果說他之前還存了想要跟方濯開開玩笑逗逗趣的心思,這回就徹底沒了,左顧右盼無人,便将方濯拉到一側,緊張道:“怎麼回事?”
方濯一時不知怎麼解釋,剛想從開頭跟唐雲意說清楚,便又聽到這人說:“你們去逛花樓了?”
“……”
“和師尊?”
“……”
唐雲意神色恐怖,後退兩步。那神色有如一張紙那樣白,卻又隐隐摻雜些許紅暈。他暈暈乎乎地說:
“老天爺,你和師尊去花樓,誰帶誰啊……”
方濯面無表情地看他,但唐雲意即将擡手捂臉時拍了一把他的後腦,扼住了其嬌羞奔走的沖動。這一下沒怎麼收力氣,啪地一下,把唐雲意拍得嗷嗷一叫,卻又即刻老實下來。
“你最近好暴躁。”他有點委屈。方濯冷冷地說:“聽人說完話再喊,行不行?”
“行。”唐雲意說。他擡手捂住了耳朵。
方濯又一拍他的後背,将手震了下來,提着人穿過走廊,到唐雲意的屋子裡去了。
回屋時廖岑寒也在,一見方濯拎着師弟回來,先瞪了眼,連忙上前詢問情況。這回兩人都撞到網裡,也不必再費心抓了,方濯一手一個拎到桌子旁邊,拔劍于前勒令二人不得多說一句話,在此溫潤和善的交流方式前,将事情簡單同二人講了一通,隻壓下了打人者是明光派肖掌門一事,便怕隔牆有耳,徒添麻煩。
聽完後,兩人紛紛為這傳奇一事所折服。廖岑寒的屁股釘在椅子上,啪啪直拍巴掌,大聲道:“師尊聖明!”
唐雲意在旁邊也一個勁兒地鼓掌,贊歎道:“師兄仁義!”
方濯以伐檀抵于二人喉間,冷冷地說:“還不夠,再說!”
“将這姑娘帶回客棧是最好不過的選擇了!”廖岑寒說,“将她留在街上,會被衆人恥笑,而将她送回樓中,指不定又會被如何辱罵虐待。這樣想,還是把她帶回來最妥當,至少能治治傷,這一日也能安生些!”
“是啊師兄!”唐雲意說,“由你把她背回來,實在是再好不過。師尊腰傷尚有隐憂,不好負重物,你主動替師尊分憂,真不愧是好弟子,好徒弟!”
“是啊!”廖岑寒欣然道,“如果你在那些目擊者眼裡也是這樣的好弟子就好了!”
方濯臉倏地白了一瞬,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心思再度湧上來,他煩得要死,抱着頭哀嚎一聲,突然聽到有人敲他的傳音,随即林樊的聲音便響徹耳側:
“方濯,怎麼回事?我聽明光派的說,你逛花樓去了?真有這回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