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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月亮代表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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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猛地意識到了方濯想說什麼,倏地擡起頭來,兩個人面面相觑。方濯按着桌子,險些就要後退一步,聽聞此話又按着自己的後脖子讓自己站穩在原地,胡亂點了點頭。

他含含混混地說:“對不起,是我誤會了。”

“我對師叔沒有……”

洛笙非常尴尬。她咬着下唇,眼睛微微眯起,嘴唇幾乎扯成了一條直線,像在猶豫什麼。

好半天她才終于下定了決心,擡起頭來看着他,小聲說:“師兄,我跟你坦白,其實我是有求于你。”

“那好啊,你說!”

方濯的心猛地放下了。一陣意料之外的狂喜席卷了他,登時他竟然生出一種上了斷頭台卻又被驟然宣告大赦天下般的夢幻感,這感覺深深地刺入他的心底,像一條線系在他的手指上,輕輕一提,便連同着心一起被扯動三分。他放了心,松了口氣,臉上也就不由地露出笑容。但到底,說話卻還是結結巴巴的,因為心有餘悸,沒那麼快走出刺激。

洛笙神色有些微妙,隻看了他一眼,又将頭低下了。她磕磕絆絆地說:“我、我其實是想問問師兄,守月師姐平常都喜歡什麼,或者是缺什麼。”

她吞了口唾沫,說:“她……她生辰快到了,我想……”

洛笙的聲音漸漸地弱下去。她的頭低得不能再低,最後簡直像要鑽進自己的胸腔裡躲一躲似的,在昏黃的燈光下,方濯幾乎看不清她的臉。他自己還沒從剛才的極度驚恐又深感解脫的大起大落之中走出來,腦子轉得有點慢,洛笙的話倒是第一時間進了他的耳朵,不過要理解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叫它在腦裡心裡多少動一動,還需要一段時間。

兩人都不說話,呆呆地站在原地,心事各異。就這麼安靜了好一會兒,方濯才反應過來,像是終于被接上了一根弦,周遭的安靜都成了喧嚣的後遺症,好不容易。夢境被擊破,已完全清醒,方濯猛地理解了洛笙是什麼意思,連忙道:

“啊……啊!你說守月的生辰?沒問題!我想一想……”

說着想,腦子裡卻完全沒有做“想”的動作,隻是面上看似在“想”了,心裡卻還呆愣着。洛笙十分懂得他的窘迫,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不明白他現在到底是個什麼狀況,但卻選擇體諒他:

“師兄不必急,還有一段時間呢,一切看你方便,我先走了。”

她急急地行了個禮,掉頭就要往門外跑,方濯的心雖然仍陷在泥沼裡,腿卻自由無匹,下意識追上她,道:“夜深路難走,我送你回去吧。”

“不不不。”

洛笙說。這明顯是她的第一反應,但下一刻她就倏地認識到自己太失禮了,慌忙沖方濯擺手,說:“我自己回去就行!”

“我、我還是送送你——”

“不麻煩師兄了!”

洛笙說。她提着裙子,最後沖方濯屈了屈膝,随即低着頭,毫不猶豫地轉身,一溜煙兒跑了。

方濯站在原地,呆愣愣地看着她的身影極為迅速地繞過屋角,消失在一片夜色與月光之下,直至最後連個影子都沒剩。他腦中漿糊一片,被夜風一吹才略略清醒些,眼睛依舊盯着洛笙離開的方向,擡手拍了拍胸口,嘟囔道:

“吓死我了。”

他心事重重地回身,又尴尬又懊惱,同時還快樂無比。而心态的變化使他始終感覺到身上一半熱一半冷,從驚慌猛地轉向如願的喜悅之間所曆經的路途太短,讓他有些難以招架。方濯有點想笑,但卻不是自主的某種情緒,而是一套生理的反應,為自己瞎猜的終于落空,也為自己打破了自己無中生有的憂慮而感到無比放松。實話說,方濯感到自己太歡喜、太愉悅。他甚至感到自己有福氣在身,乃至于神靈庇佑,心上像是長了翅膀,輕輕振一振,就能攀上高岩去往山巅,直至奔向蒼白夜空。

但這樣狂熱的歡喜情緒也注定隻有一瞬,一旦平靜下來、血液冷卻,所有的快樂和愉悅都漸漸得以消磨時,再走兩步,他就又覺得自己實在不太是個東西。怎麼能跟人家女孩子說那種話呢?直接猜測她的心理,甚至脫口而出,而他們還沒有熟到那種地步,太冒犯了。他确然是很關心這件事不錯,也确然是非常需要得知洛笙的意思到底是不是沖着柳輕绮來的——幸好那樣的問話和回答都發生在兩個呼吸之間,不然他的心絕對要跳出胸腔。他并非是對此事感覺不到不安,相反,他非常焦躁,想必洛笙也看出來了:她走得那麼快,像是這間屋子和屋子裡的人将會是一叢火,頃刻間就要将她烤化。方濯原本站在原地,這會兒蹲下來,手指用力揉着眉心,深深地歎了口氣。他冒犯了洛笙,讓她感到了害怕,得承認這個。他無端地猜測一個少女有關于感情上面的秘密,且他們連個屁的關系都不是,隻是一對普通的師兄妹,在路上遇見都隻會打個招呼、随即便匆匆擦肩而過的那種人。

方濯蹲着,挪了挪步子靠在牆邊,決心自己冷靜一會兒。他本來可以在跟洛笙交談完後就回屋照顧柳輕绮的,但現在他不能了。他感到自己呼吸紊亂,需要好好休息休息。他吓到了洛笙,但洛笙也吓到了他。也許洛笙會理解他的敏感,他也能接受洛笙的嗫嚅,但确然洛笙吓壞了他。他曾經對洛笙隻是簡單的同情,或者是流于表面的師兄妹的關系,但是剛才她讓他感到恐慌。因為她是個女孩兒,又是如此漂亮的一位姑娘。

方濯抱住頭,白日裡想的事情再度湧入腦中,讓他覺得有些茫然。事實上很多事情他從未忘卻過,他已精準地感知到,隻是在尋求一條逃脫的道路。好在最終他能表示自己會直面一些什麼,并且正在尋找路徑坦白什麼,但是這些是完全無法掩蓋住内心最深處的恐懼的。人世間的情愛有千萬種,每一種是無比真實,但是在繁華落盡之後,細想卻又虛幻而又陌生。在這種情形下,見識過最真摯情愛的人也就最能發覺其虛無。其實他早該想到洛笙不會愛上柳輕绮,她或者不會愛上任何人。她比他更聰明,站在更高的位置,他早該知道了。

洛笙此人,實則比方濯要大。她甚至比祝鳴妤還大一歲,但是單看她們的面容,是很難得出如此結論的。她看着像十七歲,實際已二十有二。這是窮人家的姑娘——那些揭不開鍋、不得不賣兒鬻女的家庭裡的女兒的通病,她們的年齡和身體往往難以成正比,在最适合于幼年時,歲月的風霜已經把她打磨成曆經千辛萬苦的樹皮,而當她長大之後将展現自己的美麗時,生命卻将以往誤給她的再度奉送。在她們的少女時期,她們看着小;而當她們長大以後,卻又迅速成為一位生育了五個孩子的已婚婦人——這樣的人的美麗隻是一瞬,她的生命綻放的目的就是為了被風塵碾碎。她沒有比誰更高,比君守月更矮,她若在山上應當是師姐,但是人人都喊她師妹。人人了解她的身份,人人嘗試忘卻她的身份,就好像打着要抹除偏見的幌子去偏愛,實則更加深了偏見——方濯努力讓自己忘了,但卻始終沒忘過。這也沒辦法。洛笙這幾個月在山上生活得很快樂,但是她也沒忘過。方濯當然知道如果讓洛笙去照顧柳輕绮,她會做得更好,就算柳輕绮不想喝醒酒湯,她也能以一種最溫柔的方式讓他喝下去:因為她早就習慣了。這樣的人見得愈多,所對于生活的感知也就愈深刻,比他更加無理取鬧的人在世間多了去,她又怎麼會不知道如何應對呢?

在遇見雲婳婉之前她叫杏桃,連個名姓都沒有,不會寫字,隻能讀一些簡單的書。若非祝鳴妤意外經過那個破廟,此刻也許連杏桃都已經不存在了。雁然門将她帶離苦海,回風門為她醫治,她依靠身體活着,得了一些身體的疾病,一直在治療。方濯揉揉眉心,又去捏太陽穴,有些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他或許本來就不應該去戒備洛笙。為什麼要去戒備她?她已經很慘了。這是君守月說的。那一日她第一次見洛笙,回來就對方濯說:“師兄,我要保護洛笙師妹一輩子。”這已是她的覺悟,人不應當再給一個生命裡充滿了苦難的姑娘的心上捅刀子。她那樣年輕,那樣美,像畫裡走出來的人一樣,隻是任誰看到她的眼睛,都會感到有些哀傷。于是所有的誤解和無端的揣測都顯得如此可恨。洛笙沒有抹除她身上的分毫特性,最後離開時她行的是萬福禮。振鹭山上沒有人這樣行禮。她們抱拳、或者是點頭,不屈膝。這幾月裡洛笙學着她們一樣行禮,但到緊急時候卻依舊遵循的是自己内心最深處的考量。方濯蹲在檐下,身後明明是他的屋子,他的房間,他卻有些不敢進去。月亮明晃晃地照在他的身上,點亮面前一片積着雪的沙地。像是一面鏡子,折射出靈魂最深處的顔色,又像是一面已經被水藻侵襲過的髒兮兮的湖水。方濯盯着它看了一會兒,覺得冷。他決定回屋去,卻在站起來的瞬間倏忽意識到他感到恐懼、害怕的源頭:這樣的不幸讓他有所反應,讓他不敢懷想,卻又忍不住懷想,他不想冒犯,但越加小心翼翼就越會冒犯。他想去為這些人做點什麼,但卻不知道到底能做什麼,這是一個幸運的人的痛苦。而當他發現他已了解了周圍一衆人的痛苦、自己卻沒有傾聽的權力,沒有安慰的機會時,他就會更加覺得烈火灼心,如痛苦疊加痛苦,成為了兩個人的苦難。

方濯拖着步子,慢慢地回到屋裡。他關好門,借着燈走去,坐在柳輕绮旁邊。他仔細端詳着這個醉酒的人,然後拉起他的手,握在自己掌心裡。

“你喝醉了也不肯說,但我總會問清楚。”他低聲說,“我會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師尊。你别拿我當傻子。王大爺家沒有女兒,隻有一個兒子,兩年前剛成親,不要拿這種拙劣的借口來糊弄我,我不會分心的。師尊,如果你更早認識我,你就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做。我問過掌門師叔我的來曆,我好奇我的父母,但是沒有人知道。後來我不在意自己,我隻在意我在意的人是否會舒心。我比你想象中更能承擔真相,我不會因為一點小事就去改變對誰的看法,既然我認識的他是這樣,那他就是這樣,在我親眼看到他現今的改變之前,我依舊不改我的心意。”

“我不知道你會怎麼想,師尊,但不幸的人太多。你可能要跟我說你并不在列,你的童年和少年時代都很幸福,但是你是我在意的人,所以我不希望看到你痛苦。如果這樣的痛苦目前隻有你自己在承擔,我願意幫你分擔一點。我身上沒有别的什麼,隻希望能從你這裡得到什麼,讓我明白我對你是有價值的,你大可以這樣利用我。我幫不了别的人,就隻能幫幫身邊的人,苦海裡衆生芸芸,可能拉住一個是一個。”

方濯握着他的手,放在唇邊,卻又用自己的手掌隔開了。他的眼底有些浮腫,眯得太久了,就顯得有些累。但他的目光深夜的月亮似的沉重,卻又如月光一般鋪滿整張床鋪。他的神色有些飄忽,嘴唇卻沉穩地抿在一處。方濯接着說:

“我不了解你,是吧,師尊。是的。我想你的快樂不是裝出來的,但是你從沒告訴過我什麼時候你不快樂。掌門師叔要我把尖銳的東西都收起來,你也會喝醉了亂打人嗎?還是有别的什麼原因?今天是你師尊忌日,但這麼多年,你講都沒講過。你沒在這一日離開過我們的視野,沒有說過你要去看看他的墳。可你卻還一直記着、念着他,剛剛把你帶走的人是我,但是你卻在念叨他。”他頓了一頓,深吸一口氣,垂下頭去。柳輕绮的指紋印在掌中,像是要燃燒。他自語般說:

“但是你應該相信我的真心。如果忘了這個人對你更好,那我希望有一天你可以忘掉。我不知道師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但如果他會給你帶來痛苦,那我不會認同他,師尊……你的名字是他起的,你是他養大的,但……”

“但……”

方濯憋着氣,深深地将臉埋下去,沉默了一會兒。他的思路更加的不清晰了,想也沒處想,說也沒處說,隻能皺起眉。似乎隻有寂靜才能撫平他的内心,抒發幹淨心裡攢成一團亂麻的不安。他希望柳輕绮醒一醒,這樣他就可以面對面将這些話講出來,但是又希望他就這樣睡着,無論說什麼都不必太過斟酌。

“我說這些都是不合時宜的,師尊,你醒了聽見,可能要揍我。”方濯最後開口,顯得萬分疲倦。他低着頭,微微合起眼睛。

“你聽見或不聽見,都好,”方濯長出一口氣,“但是你要相信我的真心。你不要騙我了,别騙我了。如果有一天必須要讓你忘了我你才會開心,那我也會希望你忘了我。我不知道師祖是怎麼樣的人,但是如果讓他知道你會為他而痛苦至今,他一定也不會要求你必須要如此記得他。至于你的事,我理解你不想告訴我,但是我早晚會知道,師尊,紙包不住火的事情,總有一天會人盡皆知,隻要燕應歎還活着,那你所隐瞞的這些秘密就都會昭告于天下,你總有一天需要我,我希望你可以在那一天到來之前就來需要我……”

方濯将他的手輕輕貼在嘴唇上,閉上了眼睛。他喃喃着說:“你應該相信我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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