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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惆怅的内心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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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方濯走出柳澤槐房門時,腦子裡都還是柳一枕。而似乎在這個年末的好日子裡,想的該是自己、以及自己在意的人,并非是這樣一個素未謀面的柳一枕。

但事實上他始終都在想着:柳一枕究竟如何死的?怎樣死的?又是為何而死的?幸運而又不幸的是,這些事情都有答案。

柳一枕是被燕應歎殺死的,被一束桃花枝穿過心髒一擊斃命,是為了柳輕绮而死的,傳聞他原本并不遜色于燕應歎,卻因柳輕绮當時落難,他舍身而救,因而為了這個他唯一的徒弟、也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而死,似乎也并不是如何荒謬。

這是柳澤槐說的,也唯有他一人願意這樣說,無論是真是假也難有定論。在他的描述之中,柳一枕從容,但并不逍遙。他沒有親緣,甚至同山上的諸位師兄弟都少來往。他沒有什麼朋友,因為太多的人難以抵達他的境界,又有多少人經過他的眼前,而又似全然無物。

這是一個生活在回憶和對話裡的人,但卻是一個就算是在活着、都顯得像是已經死了的人。他在世界上沒有留下什麼痕迹,如果說一定有什麼能夠證實柳一枕此人确實曾經存在的話,就隻有他的同僚、他的徒弟以及這把劍,而現今,這把劍兜兜轉轉,又到了他徒弟的徒弟手中,至此,觀微門一人一人接着一人,足足三代俠客,都栽在了這一個混亂無匹的兜兜轉轉的謎團圓圈之中。

柳澤槐知道的也不是很多,他已經将自己所能說的都告訴了方濯,不免有記憶模糊的地方,不過也已足以讓人知足。方濯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關于柳輕绮以及柳一枕的這麼多的事情,五花八門的舊事聽得他精神抖擻,而又頭暈目眩。最後夜色将至,年會将近,他不得不起身向柳澤槐告别,彼時目光熠熠,心情卻沉重。柳澤槐送他出門,兩人一同走了一段路。在此之前柳澤槐少上振鹭山,見得裝潢與幾年前又不同,不免新奇。方濯邀請他參加今晚年會,卻被他拒絕了。

“你們門派的事,我不參與,”柳澤槐說,“到時候管飯就行了。”

“飯肯定是管的,”方濯笑道,“既然如此,等到晚上我便派人請師叔參宴。”

“酒我是要喝一點的,你們門派不是有位東山嗎,就是姓葉的那位,聽說千杯不醉,名氣可大,我得去碰碰他。”柳澤槐想了一會兒,又說,“對了,把林樊安排在小孩兒那桌哈,一點酒也不能讓他沾,說能喝三杯,看他白日裡那副洋相。一口也不讓他碰。”

方濯笑着應了。柳澤槐也不再與他多言,催他快走了,自己回了屋,估計是提到了林樊,突然又想到一下午沒給人家水喝,慌裡慌張回去看看這小弟子渴死沒。方濯目送着他進門,直至消失看不見了,微笑仍停在嘴邊上,過了許久,那笑容才漸漸消弭,落在面上,便又是一份憂慮,眉毛平展着,嘴唇卻不由抿緊,眼神往地上一敲,格外顯出一點冷淡的不近人情。

隻要是長着一雙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他在想。他在想,在思索,在一遍遍回味方才柳澤槐所說的那一些訊息,努力從中梳理出可以用來反複琢磨的最關鍵的點來。說句實話,對于柳輕绮曾經的一些行為,盡管與現在的他大相徑庭判若兩人,但是方濯依舊可以大逆不道地接受,盡管他與現在的柳輕绮除了名字幾乎沒有什麼相像的地方,但他完全可以将其歸攏于隻是他還見得柳輕绮的樣子不夠多。是的,四年,不夠多。他很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結論,絲毫沒有感到挫敗,因為這是正常的。

他與柳輕绮,盡管朝夕相對四年,但一個人若是想瞞,完完全全可以将他生命中一些不願提起的舊事爛在肚子裡,從來不提起,也從來不模仿。一個人如果想讓自己與曾經完全不同,其實很好辦到,了解過往的自己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在現今階段隻要與之完全相反就可以了。方法也完全不困難,隻要壓抑住自己内心真正的所思所想就可以了。隻要做到這一點,就可以完全翻頁,仿佛展開新的人生,而在他心中的事實上的真正的自我雖然仍然存在,但并不重要——隻要他刻意遺忘,那麼真實留存的東西,也會在回憶裡被自欺欺人的話術消磨殆盡。

故而方濯在意的并不是曾經柳輕绮會是一個截然相反的人,而在意的完全隻是“隐瞞”這樣一個行為。

這樣一個選擇,這樣一個下意識的解決方式,充滿着生疏、戒備與不信任。

這才是他所感覺到最挫敗、最無法接受的地方。

四年了,他自認并不如何完全了解柳輕绮,但也認為他們已經成為了較為親密的、至少當一個人在講述自己的窘迫經過時,另一個人能肆無忌憚哈哈大笑而并不擔心是否會冒犯對方的關系。他一向如此認為,自認柳輕绮待他如他待柳輕绮一樣,是真心實意。方濯發誓自己的心沒有一點點虛假,他從沒在柳輕绮的事情上對他撒過一點謊,從入門的原因和後來的感受,在他發覺到自己的感情似乎有所變質之前,他對柳輕绮一直都是直來直往,連個彎子都不繞。

倘若“真誠”可以算作他做人的重點建設對象,是他所認為的在人生之中最重要的美德之一,那麼它在柳輕绮身上,想必已經窮盡了。方濯不知道自己還能怎樣對他真誠:他現在唯一對柳輕绮有所隐瞞的事情就是他的真實想法,他不認為現在突然沖進柳輕绮的房門一把把他按在桌子上,逼迫着他直視自己的眼睛,告訴他說:師尊,我好像是喜歡你,不,我已經确定了,我确實就是喜歡你,大逆不道異想天開如情人夫妻能愛抽的那種喜歡——他不認為這種方案會得到一個好結果,就算是這樣的三段式逐次遞進情緒高漲型表白法也不可能制止他被柳輕绮一腳踹出觀微門的趨勢,就算是他大喊“請盡情地抽我吧!”,有百分之百的概率也不可能如願。

這是他唯一隐瞞的事情,因為與柳輕绮有關,與他自己的最終目的有關。他自認這樣的隐瞞是合理的、是值得理解的、是與柳輕绮的隐瞞所不一樣的——想到這兒他不由得頓了一頓,頭腦和心中不約而同空白了一瞬,想到“嚴以律人、寬以律己”的可能性。于是方濯停下來,認真地思考,梳理出來邏輯。他需要看看自己對待柳輕绮的隐瞞如此不悅,而卻對自己“隐瞞”的态度如此寬容,是否隻是因為自私的心理作祟。

他是否是因為不願苛待自己,才對相同性質的兩件事産生了不同的評價标準?或許他隻是想要知道柳輕绮的全部,所以忽略了此人對于自己秘密的保管權力?或他壓根并不隻是“想要坦誠相對他的親近之人”,而隻是為了滿足自己獵奇的一己私欲?人的心思千變萬化,而處處指向自己,他所做的自然是為了自己好,隻是因為内容在柳輕绮身上,所以捎帶着他,仿佛是為了他,他知道。方濯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多麼無私之人,他甚至經常覺得自己都不算一個好人。這是一種下意識的自輕,起源于深切的自信,正因為他自信于自己會以反思來不停地充實自己,所以更多時候他會主動陷入某種自輕的陷阱,從而從中抽絲剝繭,将利刃對準自己,剖開心髒細細研究觀察。偶爾時候他會認為自己太自私,例如現在:誰說柳輕绮必須要将他的過往告訴他的?他怎樣看他,怎樣安排自己的回憶,那是他自己的事,是别人無可指摘的。他方濯再想知道,也應當堂堂正正站立在柳輕绮面前去詢問,而不是背地裡耍陰招,通過他人去窺探那些不願再公之于堂的事實。

方濯原本提着劍走在路上,這會兒便把它抱在懷裡,随便找了條巷子鑽進去,背靠着牆壁蹲了下來。他抱着頭,突然感覺到一陣哭笑不得的痛苦——好了,這下他确實是得罪了柳輕绮了。他得罪了他的秘密,冒犯了他的尊嚴。這确實是柳輕绮所不願意說的,難道不是這樣嗎?他要說他早說了,這是他的傷疤,那麼真正尊重他的人本不應主動去揭開它。但事實上,方濯不但揭起了它,甚至還嘗試着要往上面撒鹽:他不間斷的、或明或暗的質問,也許已經讓柳輕绮感到很不安了。如果他真的愛他、真的該對他好,那就應該用他舒适的方法來對待他,而不是一意孤行:不是為了所謂的“不信任”與他吵架,也不是為了所謂的“真相”去瞞着他詢問他人。也許這件事壓根沒有這麼嚴重呢?知道或者不知道又有什麼差别,過去的已經過去,柳一枕已經不可能再死一遍了,重新了解他又有什麼用呢?方濯蹲在地上,陷入了一陣深切的、迷蒙的混亂之中。沒有人能幫他分析這一切,隻有他自己胡思亂想,想到自己仿佛沒錯,又想到好像自己大錯特錯。他的思路完全被打亂了,一點兒也梳理不出個大概來,在巷子裡蹲到黃昏将近,腳都有些麻了,才悻悻地起了身,慢吞吞地朝着外面走去。

振鹭山山高,一逢黃昏,太陽就好像一腳踏入籮筐一樣,在細雪後一閃臉便不見了。半池殘陽灑落在小道之上,随着光影漸暗,遠遠地傳來幾個弟子嬉笑打鬧的聲音。方濯抱着劍,低着頭,邊想邊走,不知不覺便已離開觀微門數尺,走到了德音門附近。擡頭一看,幾個小弟子正圍在德音門門口,揮舞着掃帚口中念念有詞,作勢在過招。方濯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沒過去打擾,挑了條遠道走過去,繞開了。

他原本心想人家小孩子有自己的玩法,他不便過去打斷,便繞條遠路,直接去往靈台門準備年終報告。彼時太陽已近落山,念完稿子還需要騰出一段時間去參加宴席,他今日有私事,就喊了廖岑寒去布置,現在應當已經差不多了。眼看着時間将過,他加快了步子,朝着靈台門的方向走去,遠遠地都能看到骁瀾殿熠熠之燈光與周遭焰火了,倏地聽到有人在後面喊他,是個女聲。

“方濯師弟。”

方濯回頭一看,見着是顧清霁,身邊還拉着個人,正是祝鳴妤。

“大師姐,三師姐。”方濯連忙行禮,顧清霁一眼就看到他懷裡抱着的劍,打量了一番,笑着說道:“就這麼喜歡,去掌門師叔那兒都不肯放手的?”

“剛從小青侯那兒道謝出來。”方濯撓撓頭,有點窘迫。他們關系雖然都不錯,但畢竟不是同一個性别,總不能用對待兄弟的方式去對待姊妹,她二人突然同時出現,難免有些尴尬。方濯向來與祝鳴妤交涉時要更從容一些,而見着了顧清霁,便總是習慣低頭,突然又變成了啞巴,一套伶俐唇舌便就此罷工,不知該說什麼話。顧清霁與祝鳴妤實在太不像,她更像是世人對待女孩兒家的傳統認識,由此也容易讓方濯在行事上更加斟酌。于是當同祝鳴妤同行時,他能找到一部分合适的話題,可卻又多了個顧清霁,就徹底變成了鹌鹑,隻能叫師姐說兩句話打破僵局。

好在顧清霁心善,不難為他,她比方濯更大些,又心思細膩,自然在為人處世上也比他更成熟。便将話題停在劍上,倒是你來我往聊了兩句,顧清霁說話慢條斯理細聲細氣,極善引導,方濯慢慢被她打開了話匣子,話總比之前見面時要更多些。但他還是不好意思,總歸是沒之前跟師弟們那樣炫耀,隻簡單說了說劍身與重量,便算告一段落。

祝鳴妤原本隻在旁邊安靜聽着,聽聞方濯聲音一落地,卻又突然冷不丁開口:“由儀比你的還短三寸,隻是劍身更重,若是有機會,希望可以與師弟切磋一回。”

由儀正是祝鳴妤的佩劍,祝鳴妤在進入雁然門的第二日便在雲婳婉的陪同下去往萬劍峰,即喚來一柄神兵。她好像始終很關注内門弟子們的佩劍,每一柄都有所了解,每一把都與她的由儀交過手,不過任是如何神兵,最終都敗在她的手下罷了。估計她早就盯上了方濯,便等着他能有自己佩劍的那一天再以劍刃相抵,這回抓住了機會,便沒再猶豫,潤色都不曾有一下,直言直語就說了出來。

方濯此前想了太多事,又累又覺得任重道遠,腦子不太好使,聞言愣了一下。祝鳴妤沖他點點頭,示意他接受,方濯這才如夢初醒,連忙道:“那自然是可以的,師姐挑時間就是。”

“那便明日下午在東山門,具體時間今晚再做定奪。”祝鳴妤說。

東山門就是葉雲盞的師門,但他沒有徒弟,自然也就沒有事幹,東山門内自然也就沒什麼人,空出了一大塊空地,空空如也什麼沒有,正适合切磋。

方濯一口應下,想到明日自己也沒什麼事,便在腦中開始想起具體碰頭時間來。顧清霁多聰明的人,極善察言觀色,一見着兩人面色沉凝下來了,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麼,笑了一笑,說道:“明天要做的事情明天再做,先完成今天的任務好不好?師弟,不能再想下去了,咱們本就要遲到了,要再在路上耽擱時間,怕是要被掌門師叔叫到台上去當衆責罵,太丢臉。”

“師姐也是剛來?”方濯倒是有些吃驚,雁然門的這一對姐妹向來對待事情非常認真,無論做什麼都會提早準備,像這樣的場面,提前到才是她倆的風範。突然見着,方濯還以為她們是因為殿裡太悶熱所以出來吹風,沒想到竟然和自己一樣是将晚到,屬實有些新奇。

顧清霁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擡手摟過祝鳴妤的手臂,兩個人從善如流地貼在一起,趕在他旁邊走,口中輕聲道:“這不有事情耽擱了嗎。”

“心事。”方濯說。他發誓他的意圖隻是為了緩和一下氣氛:“我來晚了,也是因為有心事,路上耽擱了很久。”

“我看也是,”顧清霁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面上都寫着‘沉重’二字,看上去這心事可輕不了。”

方濯一低頭,一挑眉,一沉臉,努力不讓自己露怯。他被顧清霁一招點明,不敢再抛頭露面了,慌裡慌張低着頭整理自己的表情,努力讓自己看着不要那麼有“心事”,卻突然聽到身邊顧清霁一聲長歎,随即平靜的聲音便從身側淡淡響起:

“鳴妤和師尊吵架啦,我勸了好久呢。要不是鳴妤一直堅持己見,我也不至于勸說她要這麼久。”

方濯登時一擡頭。祝鳴妤拉了顧清霁一下,聲音依舊一道殘水似的古井無波,卻微微有如滴水入潭一般起了些幅度:“師姐。”

“就是這樣嘛,你想不過來的事情,不若說出來讓大家幫忙,一起想。”顧清霁平淡地說,“心事人人都有,可并不是所有的心事都能妥善解決,憋着就對身體不好。我一個秘密換你一個秘密,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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