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王領身後兵士踏過皇城司敗軍的屍身。
除了熟悉的冷甲軍面孔,楚照槿還看到了朱纓軍。
所謂朱纓軍,是姜容漪一支養在暗中的女兵。
娴貴妃的宏圖大略,需要楚照槿賺來的錢,也需要信得過的兵。
姜容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關于朱纓軍的消息,早已向楚照槿和盤托出。
“娴貴妃娘娘還好嗎?”楚照槿知道肅王和娴貴妃關系匪淺。
看到朱纓軍意味着,姜容漪已經動手了。
也意味着,姜容漪沒有把她當作一顆用完就舍的棋子,在危急存亡之秋,用自己的私兵來救她的命。
姜容漪還是從前的姜容漪嗎?
楚照槿早就懷疑姜容漪的身份。
然而,在戰火紛飛的時刻,百轉千回的心緒不易過久留存,
“娴貴妃娘娘安好。”何秉擡頭看着蒙塵的天空,“京城的天已經大變了。”
楚照槿開口:“肅王爺不光是得了娴貴妃娘娘的命來,也是受了莊與行的囑托吧。”
何秉不可置否:“車馬就在後門,侯夫人随我過去,與行留下的這些人都是他在冷甲軍中信得過的,他們會送你回到蕭國。”
楚照槿知道他會這樣說,俯身抄起掉在地上的長劍沒有理會,徑直往府内走去:“我不去。”
何秉焦急跟上去:“恭靖侯府由我來守,你隻管離開,一路上都安排好了,不會有任何危險。”
“莊衍懷要讓我走,沒問題。”
楚照槿猛然頓住,紅着眼睛冷聲,“蕭國宜澤公主十裡紅妝來得風風光光,走也要走得名正言順,你讓他把和離書拿來,我簽了就走。”
“可……”何秉欲言又止,心口揪痛不已。
可莊衍懷已經死了啊。
“他死了,寫不成和離書了,是嗎?”
楚照槿不怒反笑,扭頭繼續向前走,“沒有和離書,那他就趕不走我。”
語罷,背後襲來涼風,脖頸間頓生痛意,眼前霎時黑作一片,整個身子不受控制倒了下去。
隐戈扶着昏迷的楚照槿,等着肅王示意。
“帶上車,即刻啟程。”何秉歎了口氣。
這兩口子都是倔驢,看着活路不走非要上趕着去死!
天生一對!
——
昏黑的意識裡,走馬燈飛快閃爍着,還沒等看清楚畫面上是什麼,就消散不見了。
但楚照槿看清了,走馬燈的每一幅畫面上,都有莊衍懷。
最後的最後,他在雪地裡,穿着朱紅的長袍,揮手同她作别。
“莊衍懷,莊衍懷……”
楚照槿哭着喊出來。
眼前湧入天光,意識抽離了夢境,她感受到馬車的颠簸。
想起方才發生了什麼,她從小榻上爬起來,拉開車簾。
“何忘執!”
何秉駕着馬車,聽到楚照槿的怒斥,吓了一跳回過頭來。
這是楚照槿第一回直呼他的名字,想必是真的生氣了。
“侯夫人醒得真早。”
他故作輕松地開玩笑,“我就按與行的吩咐送你到城郊,馬上就到。”
楚照槿扶着門框穩住身形,她搶不過何秉,就拉着缰繩胡亂操縱馬匹。
馬兒顯然受了驚吓,亂了腳下的方寸,偏離了山道。
“你這是!”
何秉倒吸一口涼氣,連忙勒停馬匹,“你這是何必。”
瘋子,瘋子。
這兩口子都是瘋子。
楚照槿得手,立即跳下馬車:“肅王爺說莊與行死了,可有親眼見過他的屍身?”
何秉無奈:“若非親眼所見,本王豈能相信!與行的屍身面目全非,就挂在城牆上示衆!”
“好。”楚照槿點頭,“且不說屍身有冒充之嫌,我就問問肅王爺,自認和與行交往十餘年,憑肅王爺對他的了解,豈會在死後讓自己的屍身任憑仇敵折辱!”
何秉愣住,神色一凜。
沒錯。
就算莊與行要自裁,哪怕烈火焚身不留全屍,也絕不會把屍身交由何骢處置!
“先前你講起莊與行兒時在國子監之事,口口聲聲說對他有愧,若心底愧疚時至今日不能償還,你該做的不是在這裡救我,而是帶着這些冷甲軍去找莊衍懷,助他一臂之力。”楚照槿繼續勸告何秉。
何秉聽到這裡,神色動容,垂頭默了半晌:“若是他真的死了呢?”
“若是他死了,至少有你給他收屍。”
楚照槿喉間哽咽,“哪怕是一捧灰,也懇請肅王爺盡己所能帶與行回來。”
何秉用袖子拂去眼眶的淚:“侯夫人去何處?”
“恭靖侯府。”楚照槿望向京城。
無論莊與行生死,她都會在恭靖侯府等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