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心疼。
手握得更緊了些,眼眶很熱,淚水積蓄着,她逼迫自己不讓它們淌下去。
溫暖和柔軟蔓延,暖了整個身子,莊衍懷看不清,喉間的窒息感消退,留出喘息說話的餘地,用沙啞的聲音問她:“摔着了沒有?”
腳踝隐隐作痛,想是方才不注意,跳下窗戶時有所磕碰。
跟莊衍懷受的苦比起來,她這點傷并無必要宣之于口。
楚照槿吸了吸鼻子,忍住淚意,伸手探到莊衍懷腰間,想扶起他,嘴裡嘟囔:“還有心情顧我,也不看看自己成了什麼可憐樣。”
莊衍懷拂開了她的手,抿着幹澀的唇:“别……弄髒了你的衣裳。”
天意難測,天譴詭谲,這滿身的血污,是他交付給上蒼的代價,他不願讓楚照槿沾染。
“我衣裳重要,還是你命重要?人吃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的,生病了就要治,就得被人照顧,從來沒有病中還能光鮮亮麗的。我從不嫌棄你,你也不要再推辭,或覺難堪,就當是我乘人之危,強迫你定要聽我的便是。”
楚照槿扶起他的一隻胳膊搭上自己肩膀,男子的重量壓在身上,扭過的腳踝霎時一陣刺痛,腿腳卸力,剛扛上肩的莊衍懷又要倒了下去。
眼疾手快攬住了莊衍懷的腰,穩住他的身形。
等把他扶到床上,瞧着他不似那般慘兮兮倒在地上的模樣,心頭松了松。
攬着他腰腹的指尖還有涼意,莊衍懷身體的冰冷透過衣衫,到了指腹可感的地步。
死人的體溫都沒有這樣低。
在痛苦縫隙中艱難喘息時,莊衍懷隐有疑惑。
血月渾濁,浮于寂寥夜空,這場天譴還在持續,今日受刑的時辰比往日要長。
他不想讓她盡數看去自己難堪受辱時的模樣,天底下沒有男子會願意在自己所愛的女子面前展露狼狽。
存有的貪戀又拉扯着,不願把她推開,看見她為自己心疼落淚,便覺身上的痛都是值得的。
正當貪戀和不舍在心底瘋狂蔓延生長,手心的溫暖覆上來,輕柔包裹住。
疼痛難忍,莊衍懷的十指深深嵌入了掌心,楚照槿撬開指尖的縫隙,握了上去。
“唔。”
一聲意外的驚呼。
不知眼前這病秧子是哪兒來的力氣,天旋地轉間,楚照槿跌倒在床榻,早不僅僅是手和他的牽着了。
沉重綿長的呼吸就在頭頂,灑落在耳畔,有些癢,背貼着起伏堅實的胸膛,男子的氣息壓下來,沒有預料中的血腥氣,是熟悉的澡豆香。
雙臂從背後繞過來,摟住她的小腹,食髓知味般愈來愈收緊,楚照槿擰了擰身子,想調整個舒服的姿勢,至少能讓兩人間留出活動的縫隙來。
莊衍懷得寸進尺,并不放過,低頭親了親她柔軟的鬓發,下巴蹭着她的頸窩。
這兩日在外,打理梳洗不比在府中精緻,他的下巴生出淺青的胡茬,紮得楚照槿難以忍受了,縮了縮脖子,在他懷裡扭了兩下,隔着布料碰到身體的某處,想着兩人的姿勢,更難為情。
“莊與行,你還病着。”
楚照槿小聲提醒,在這種身體虛弱的檔口,莊衍懷的情動太過傷身。
“不對你做什麼。”
回應很輕,身後的人也信守了這句承諾,隻靜靜抱着。
肌膚相觸之間,沒有方才那般冷了,楚照槿感受到了莊衍懷的體溫。
他的手腕搭在自己的小腹上,袖口卷起,露出了凸起的腕骨上方,皲裂流血之處。
她眨了眨眼睛,确保眼前之景不是虛幻。
浸濕衣衫的血色愈來愈淡,直至消失,皲裂的割傷愈合,恢複成平整的肌膚,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
楚照槿阖了雙眼假寐,隻當自己從未發現過這等荒謬事。
身上逐漸回暖,餘有涼意的唯有腕間的那顆蚌珠,莊衍懷看着她輕顫的睫羽,知曉她是在替自己遮掩。
他低聲輕笑。
皎白的月光未曾莅臨,灑落窗邊,血月仍存孤寂的一角,天譴沒有結束,痛感出乎意料地在血月消失前減輕了。
上天多年懲戒,他早已接受了這是無藥可解的病症。
而今日,蓦然發覺,解藥就在眼前。
日後血月來臨,怕是要夜夜纏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