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子打的是地磚,無論如何都傷不了季小娘,董甯珈着實不懂她為何哭得那般痛徹心扉。
按照楚照槿的囑咐,教訓的人無關是誰,隻要能讓全府上下的知曉,她從定國公夫人的馬球宴上回來,受了辱,要罰人即可。
躲在院門後偷聽的妾室聽此一言,被吓飛了三魂六魄,本是隻想來看個笑話,怎麼天上落下一口大鍋落在自己頭上。
可恨這季小娘自己倒黴,被大娘子視作了眼中釘,肉中刺,還要想着法子拖她們入水。
妾室們擡腳就要跑。
“你們,”董甯珈拖着鞭子在地上掃了掃,喉間冷冷蹦出兩個字來,“回來。”
鞭子足足有一丈那麼長,掃在地上,像黑蛇在身後緊咬。
妾室們不敢再逃了,個個低着頭鹌鹑似的進到董甯珈院裡,雙眼一紅,腿一軟,齊刷刷跪下了。
“大娘子饒了奴婢們吧。”
不知馬球場上,恭靖侯夫人說了什麼話,能讓她們這位大娘子性情大變,拿着鞭子教訓起人來。
平日她們争風吃醋,有誰記得有董大娘子這麼個人物,隐約記得給她敬過妾室茶罷了。
“你們别……”
董甯珈強迫自己閉嘴。
從小到大沒見過這麼多人對着自己哭,一個個妾室生得嬌豔俏麗,哭起來梨花帶雨。
她于心不忍,差點忘了自己要幹的事,想去安慰她們。
回過神來,又瞅了眼袖子裡的紙條,闆着臉訓斥:“往日是我對你們太縱容,讓你們反了天,忘了我這個大娘子,日後便要讓你們知道,什麼是主什麼是仆!”
“是。”
妾室們吓得心頭一顫,有千萬個不情願,還是低聲應下了。
翌日晨起,打開門吓了她一跳。
烏泱烏泱十幾名妾室穿戴整齊地在她房門前候着。
“你們這是幹什麼。”
“我們來給大娘子請安。”
不等董甯珈反應過來,已被大群美人圈在軟榻上坐着,又是端茶倒水,又是伺候飯食。
午時,飯後進屋小憩,安神香已經點好了。
姨娘給她蓋好了被子:“大娘子好好歇息吧。”
晚間,剛有沐浴的打算,浴盆裡熱水就有人備好了,特意放了花瓣進去。
姨娘:“大娘子好生洗着,有什麼需要的盡管同奴婢說。”
董甯珈沒享受過這麼多人的伺候,别扭之外,不得不承認有稍許的享受。
姨娘們都生着一顆七竅玲珑心,女兒家心思細緻,有意照顧起人來處處周到。
她沒忘記楚照槿的囑托,苦思冥想,迫使自己去雞蛋裡挑骨頭,挑出妾室們的不是。
冷着臉訓斥,次次把來房裡的妾室罵哭。
“我這樣會不會有些太過分了?她們哭得眼睛都腫了。”董甯珈過意不去,私底下問過楚照槿的意思。
楚照槿隻說:“等着吧,開頭幾日她們還會哭,等到後頭就要背地罵你了。”
果然如同楚照槿所說,到了第七日,韋衡歸家,妾室們不再來了。
屋裡的下人們說韋家流傳着些風言風語,都在說董甯珈的不好,罵得一個比一個難聽。
給她按上了“妒婦”的名頭。
妾室們登府衙告狀似的,在韋衡面前泣不成聲,讓韋衡替她們做主。
韋衡左擁右抱,沖到董甯珈房裡,巴掌剛要落下去,董甯珈一手抓住。
“疼疼疼。”韋衡連連喊痛。
這個母老虎,手勁怎的這般大,要捏碎了他的骨頭!
董甯珈反掰着他的手腕,愣是不松開:“我身為大娘子,管院裡的姨娘理所應當。你若敢打我,我會廢了你的手。”
韋衡勃然大怒:“我要停了你娘的藥!”
董甯珈不後退半步:“好啊,娘若因你停藥而死,我就和你同歸于盡。”
韋衡替姨娘們申冤不成,隔日就出了門繼續花天酒地。
董甯珈故技重施,舞着長鞭對姨娘們又是一頓訓斥恐吓,扣除了每人半月的銀錢。
姨娘們私下裡怨聲載道,董甯珈面前敢怒不敢言。
“有誰能替我們做主呢?”姨娘們哭完了,長歎口氣。
韋家人眼高于頂,看不起董甯珈,更看不起她們這些妾室,沒有人會替她們教訓董甯珈。
——
葳蕤軒裡,小廚房又送來了一盤醬肘子,滿室充斥着鮮香。
婢子們給韋三夫人呈上筷子,韋三夫人接過,剛要下筷,覺得腹間隐隐不适。
解開腰間系帶,松了松裙子,舒服了不少。
哪裡是她日漸圓潤?
她已分外克制口腹之欲,早晨隻吃了一碗水盆羊肉,并未多食。
怪裙擺系得太緊,勒得慌,影響食欲。
心滿意足下了筷子,夾了塊肥瘦相間的肉,眼看要送進嘴裡,霎時心滿意足。
“表姐!表姐要為我做主啊!”
鬼哭狼嚎似的聲音。
韋三夫人筷子一抖,醬肘子最肥美的那一塊掉在了地上,疼得她心裡滴血。
“喊什麼喊!沒看見我在用飯!”
季小娘縮了縮脖子,蹙着眉連道自己的不是,憔悴的面容上淚眼婆娑。
韋三夫人唯恐那塊醬肘子涼了,沒工夫聽她哭。
依依不舍看狗兒叼走了那塊掉在地上的肉,目送着出門,歎了口氣,又夾了筷子送進嘴裡,心情好了不少。
“說吧,什麼事啊。”
季小娘:“董大娘子對奴婢肆意大罵,奴婢受盡了欺負,還請韋三夫人替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