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靖侯府,早櫻沉醉。
“莊與行你别走那麼快,等等我。”
楚照槿踩過一地軟綿綿的落英,快步趕上去。
莊衍懷置若罔聞,不回顧一眼,徑直走向書房。
楚照槿拉住他的衣袖,制住他的腳步,仰頭看他:“表……”
莊衍懷動怒,下船後,便命人關押了趙叙文。
楚照槿心系趙叙文的安危,不知表兄身在何處,莊衍懷會不會對趙叙文動刑。
關心則亂,蹦出口的話不過頭腦,她片刻懊悔,及時改了話頭,不再問趙叙文的事。
“飯,做好了嗎,一同用吧。”
莊衍懷眼中多了深意,瞥了眼廚房。
爐火上的麥芽糖漿許是早就熬幹了,早櫻下那一桌他親手做好的飯菜,血月褪去時,又被他親手悉數倒掉。
“趙叙文不是陪你吃過了嗎,我的飯菜能配得上楚大小姐的口舌?”
啧,這話裡話外一股沖人的酸澀味兒。
楚照槿扶額,一時失語,莊衍懷真是個料事如神的主兒,他沒有見過她和趙叙文一同用飯。
“他送來的飯菜,不能和你親手做的相比。”
她踮腳,拉着莊衍懷的衣襟,阖上眼睛,小心翼翼湊上去。
也許還是這個方法更好用,先親一口哄哄再說。
“你以為,這樣拙劣的手段能哄騙我兩次?”
莊衍懷呼吸綿長,沒有絲毫慌亂,神色沉靜如水,不假思索,甩開楚照槿的手。
楚照槿迎上莊衍懷的視線,卻覺灼灼,臉上火辣辣地疼。
這樣的親吻,停留于動作的親昵,不含男女情愛,莊衍懷一語點破,她無法再勸慰欺騙自己,這的确是一種拙劣不堪的讨好。
“夫人,别裝了,這對我沒有用的。”
書房的門合上,院中靜谧,楚照槿兀自站着,滿園落花種,身形孤寂。
耳畔好像還回蕩着莊衍懷的聲音,冷冰冰的,凍住了她最後的希望。
莊衍懷是何等人物,她哪兒來的信心,覺得自己能輕易動搖他的心思呢?
楚照槿回望了一眼黑漆漆的書房,窗戶透過清澈皎白的冷光。
她贈給莊衍懷的那顆夜明珠便是如此,日光燭光下平平無奇,與尋常蚌珠毫無分别,越在阒寂幽黑之地,越能顯其流光溢彩。
還好,莊衍懷如今入睡,不必再麻煩點整夜的燈了。
楚照槿失魂落魄進了屋,力氣和心力一并抽離,她倒在床上,懶得動彈。
思緒混亂不堪,眼皮很沉,方要阖上。
冥冥之中,趙叙文的慘叫聲沖進腦海,另一邊莊衍懷把玩着帶血的刑具笑得溫和,房門被人一腳踢開,吓得她一個機靈,心怦怦直跳。
楚照槿喚了兩聲蕊絮和樊香梅,二人皆無回應。
踹門的聲音并不急促,不是歹人闖入,而像是故意和這個門杠上了,明明有手就能開,偏不走尋常路數。
莊衍懷沒有束冠,長長的烏發散落在肩上,中衣雪白,長袍松松垮垮地搭着,長指間,轉着一把匕首。
他朝楚照槿走去,濃重的酒氣撲面而來,上挑的唇角,勾人的眼裡光暈迷離,目光落在楚照槿身上,一圈圈纏繞着向上,勾勒出她的輪廓身形,宛如蛛絲的輕柔禁锢。
楚照槿不敢動彈,她從未見識過莊衍懷醉酒的樣子,果真不悖于他的内裡,喜怒無常,是個讓人無法預料的瘋子。
匕首寒刃鋒利,和恍惚中的場景重疊,那或許就是折磨趙叙文的刀。
莊衍懷坐在床邊,輕笑一聲,嗓音間醉意很濃:“離我那麼遠做什麼。”
他朝縮在床角的楚照槿招手,柔聲道,“小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