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睡得太晚,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
出門時正好撞見大小姐,毫不意外,她也起晚了。她面不改色地向我打招呼:“阿巒,早。”
哪裡早,這都快晌午了。我仔細看了看大小姐的神情,似乎是有些害羞?
這個發現讓我心情好了一些。
這才是仲家迎接術師的第二日,山谷裡穿着各異的同道已經不少了。這會兒正好是飯點,大家都往仲家膳廳靠過去。
仲家的山頭太大,平時要找人很不容易,不過用餐時就不一樣了。我拉着大小姐去往膳廳,剛一進門,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澆頭要這兩種,脆哨多來點,芫荽也要,但不要太多。對對,謝謝道友。”
小包!她捧着一大碗面正往餐桌處走,看起來心滿意足。和我對上視線,她率先開口:“阿巒!好巧。這裡這裡!”
真是瞌睡來了個枕頭。
我帶着大小姐迎上去,小包見我們兩手空空,又催着我們去盛面,折騰了一通,才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坐了下來。
“小包,你對各門各派了解得多,你可知道仲家家主的行事作風如何?”
小包吃面正吃得高興,随口道:“阿巒問這個做什麼?你不會真想當仲家的門客吧?我勸你再考慮考慮。”
我和大小姐對視一眼:“這從何說起?”
小包往近旁看了兩眼,确定四下無人,才壓低了聲音道:“那個女人,八個字,手眼通天,心狠手辣。”
坐在仲家的膳廳,吃着仲家的餐食,說仲家家主的壞話,真是沒有比這更刺激的事了。
“要我說,仲家能坐穩術師的頭把交椅,有九成是她的功勞。往前幾十年,荼蒙派和仲家同為師祖親傳,又不計門第吸納天下術師,聲望還在仲家之上。那會兒龍椅上的那位待術師可比當今聖上好太多了,就是抛開荼蒙派不計,各個小有名氣的門派、家族也不是好相與的。說起這個,虞大小姐該比我清楚。”
大小姐道:“舊時故事姥給我講得不多,但虞家一貫遵循避世的宗旨,不曾與同道争鋒。”
小包嘿嘿一笑:“說得也是,我差點忘了,你們虞家的消息确實不多。”
小包對術師間消息的掌握好像也非比尋常啊。
沒來得及細想,小包又道:“扯遠了,說回仲家。那時術師之間召開集會,互相切磋術法武功是很常見的事。說是為了磨煉技藝,實際麼,無非是想展現下自家的實力,叫普通人心甘情願地送上供奉。阿巒别這麼看我,你以為那些高門大戶哪來的許多家當?那些做了虧心事的富貴官宦人家,一邊貪墨,一邊争着搶着給有名的術師送錢,生怕自己送得比旁人晚。哦,不好意思大小姐,虞家不算。”
我真的不知道。我見到的術師是下九流,錢賺不到幾個,有事無事得躲着官府走。算算時間,恐怕連謝芝峤都沒見過術師這往日的輝煌,我又哪裡能曉得。何況謝芝峤一直教我術師得避世,誰能想到以前的術師就這麼堂而皇之地斂财呢?看來今日術師間互助多、争執少,并非因為術師都恪守祖訓,隻是環境使然,不得已而為之了。
“仲長儀就是那會兒脫穎而出的。二十出頭的年紀,力挑了一堆門派家族的長輩長老,叫一堆原先覺得仲家‘婦俨親傳’徒有虛名的人都閉了嘴,為仲家掙得的名望和财富,啧啧,數不清。”
“可上天就是這麼欠,有了周瑜就一定得再造個諸葛亮出來。這就不得不說到一個人,阿巒,這人還是你的本家,謝雲岫。”
我筷子一頓。來了。沒想到不用我問,小包就主動提起了我這位疑似的長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