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一次在鳥鳴聲中蘇醒過來。
“哎?你醒啦?”
我的眼前冒出來兩個陌生女孩圓圓的腦袋。
我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唔。”
“太好了,我去叫大小姐過來。”
外頭陽光正好,兩人神情輕松,語氣歡快。
這一幕有些似曾相識。我趕忙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臉,太好了,會痛,不是做夢。
面前的兩人對望一眼,臉上都浮現出一點擔憂。
“大小姐?你們是虞家人?”我就當沒看到她們的表情,支起身子,問道,“我們這是在哪?何由敬呢?”
話才說完,我的腦袋裡就一陣抽痛。我忍不住呻吟了一聲,倒回了床上。
“還是把大小姐叫來吧。”離我近些的女孩摸了摸我的額頭,對另一個說完,又轉頭對我道:“你放心,何由敬已經被吞進鬼神界了。你好好躺着休息,我們還在錢家村,大小姐讓我們先休整到你們醒來再說。你睡了有整整一天了,現在午時剛過。你先前的狀況可吓人了,要不是你剛好心竅不通,怨氣入體卻無處可去,就算有十個我們大小姐,可也救不得你了。”
沒想到當個心盲還真的有點好處哎。
“好。”我躺好,又問起我最擔心的問題,“謝芝峤,就是那個和我一起的術師怎麼樣了?”
“她被你救下來了,現在就在隔壁休息。”她臉上有些猶豫,“至于具體的情況,還是讓大小姐和你說吧。”
其實不用她說我也猜得到,謝芝峤的情況恐怕不會太好。我與那怪物隻短暫地接觸了片刻就成了現在這樣,她透支了自己的身體,又被何由敬束縛了許久,能好過嗎?
但活着就好,活下來比什麼都好。
虞一很快過來了。
她依舊是那一副淡淡的表情,我都快習慣了,就是先前生死存亡的關頭,她的情緒好像都沒有太大的波動。我算是明白了,她隻怕也未必對我有意見。
“把你的手遞給我。”她的聲音聽起來和藥房的郎中一樣吓人。
我乖乖地伸出手去,發現身上穿的已不是先前的裡衣。想想也是,原來那件衣服血呼啦擦破破爛爛的,肯定不能穿了。現在身上這件綢制的衣服看起來就很昂貴,我好像猜到是誰的了。
虞一将手指搭在我的脈搏上。她和我一樣,指尖有薄薄的硬繭,這是常年練劍留下的痕迹。
“脈象平穩,恢複得很好。頭疼是正常的,先前怨氣在你的頭部凝聚不散,現在已經祓除幹淨。手臂還疼嗎?”
我搖了搖胳膊,先前浸入怪物軀體的部分有種絲絲縷縷的酥麻與刺痛感:“有一點。”
虞一點了點頭:“有痛感說明傷勢不算嚴重,是好事。”
“多謝。”這點代價簡直可以忽略不計了,我感激道,“沒想到道友還懂醫術。”
“我隻會些簡單的。道友離開錢家村後,還是找郎中再瞧瞧為妙。”虞一想了想,又補充道,“道友要是身體方便,不妨出門走走。從山洞裡出來的那幾個女孩很想見見你,你的長輩今早也醒過來了,正在隔壁靜養。”
聽到謝芝峤的消息,我哪裡還躺得下去,掀開被子下床,腳下卻又是一軟。
熟悉的香味,熟悉的被人接住的感覺。
呃啊又丢人了!
虞一的手很穩,簡直像是早有預料。我後退一步站得筆直,臉上發燒。
“抱、抱歉。”我開始慶幸虞一永遠都是那一副表情了。
“沒事。”謝天謝地她果然沒什麼反應,“但你不需要穿件外衫嗎?”
差點忘了這一茬。我臉上更熱,忙道:“要穿的,我馬上穿。”
“虞八,去拿一件我的外衫。”虞一理所當然道,“眼下沒有新衣可換。道友與我身形相仿,還請先穿我的将就幾日。”
“那我身上這件?”
“自然也是我的。”
我默默歎氣。我很不想欠她的人情,原因麼……好吧,我有一點點小小的嫉妒她。想一想,術師世家的大小姐,吃穿不愁、術法娴熟、武藝高超、指揮若定,我這種沒天賦的家夥真的很難不産生一點不太好的情緒吧。先前她和我們作對的時候,我還能光明正大地看她不爽,現在我們站在一邊,我不就隻能陰暗卑劣地偷偷泛酸了嗎?偏偏她時不時這裡拉我一把,那裡幫襯我一下,搞得我、搞得我隻能一邊泛酸,一邊唾棄自己,很難受的。
她的衣服實在很貴,穿上後我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擺,大小姐倒是很滿意的樣子,直說我穿着合适。
我心裡暗爽,但一出房門,眼前的景象又一下将我拉回了那一日。
錢家村人沒留下活口,他們的屍骨已經被虞家人收攏妥當,但那日的鮮血已深深地浸入土地裡,血腥味揮之不去。殺人時的惡心感又一下子從我胃裡冒了上來,我沖到一旁幹嘔,太久沒吃東西,隻能吐出一些酸水。
大小姐在我身旁,關切中又帶着一點疑惑:“道友還有哪裡不舒服嗎?論理,怨氣入體不應當傷到脾胃。”